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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阿青吭哧吭哧地跑回来时,尤雨已经悄悄与燕万舟分开。
  阿青怀里抱著个竹篮,里面装著药碗和乾净布巾,往地上一放。
  “三少爷,我来给他餵药吧!”他擼起袖子,动作麻利地端起药碗,另一只手粗暴地掰开燕万舟的下巴。
  就在药碗即將碰到唇边的剎那,天空突然炸响一道惊雷。
  紧接著,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穿过破烂的屋顶,將三人淋成落汤鸡,药汁瞬间被雨水冲淡,顺著燕万舟苍白的下巴流下,在衣襟上晕开一片褐色的水痕。
  尤雨:“……”
  阿青:“……”
  昏迷中的燕万舟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单薄的身子蜷缩得更紧。
  尤雨看著燕万舟惨白的脸色,咬了咬牙:“算了,把他扛回去!”
  “啊?”阿青瞪大眼睛,迟疑道:“带回主院?可、可是……”
  尤雨淡淡扫了他一眼,並未开口。
  阿青浑身一激灵,突然悟了!原来如此!
  天哪……
  少爷这是要玩一出诛心的好戏啊!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普通的拳打脚踢算什么?少爷如今要的是让这贱奴从里到外都痛不欲生!先假意施恩,等燕万舟掏心掏肺地把少爷当救命恩人,再当著他的面把这份信任碾得粉碎。
  光是想像那场景,阿青都咂舌——到时候燕万舟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难怪少爷落水这么大的事都能轻轻揭过,原来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他偷瞄了一眼昏迷中的燕万舟,不禁为这可怜虫默哀三秒。
  “少爷英明!”阿青顿时干劲十足,连腰板都挺直了几分,他可得好好配合少爷演好这齣戏。
  尤雨见他神情变了又变,眼中的崇拜都快溢出来,就知道这小廝又开始脑补。
  ……唉。
  隨便吧。
  夜深人静,一对主僕鬼鬼祟祟地將燕万舟搬进侧院,谁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举动都被藏在迴廊拐角的另一人看去。
  尤雾在迴廊拐角盯了半晌,亲眼看著兄长和阿青將人带进院子,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他转身就往母亲的院子跑去。
  “娘!”
  尤雾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喊道,“您猜我方才看见什么了?尤雨把那个下人带回自己院里去了!”
  他兴奋得两眼放光,“那傢伙情况不好,整个人都昏死过去,身上沾满血污,瞧著已经奄奄一息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尤雨肯定又要闯祸!”
  屋內静悄悄,容夫人早就遣散了下人,正在弯腰修剪一盆兰草。
  她头也不抬,只是唇角微微上扬道:“你的礼数都丟到哪儿去了?要叫三哥。”
  “娘,您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尤雾凑上前,满脸急於邀功的神情,“三哥平时就总是针对那个下人,如今更......“
  “更什么?”容夫人终於放下剪刀,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著手,烛光下,她保养得宜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
  “你三哥做什么,与你何干?”
  尤雾撇撇嘴,他不明白,为何母亲总是对尤雨如此宽容,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却总是被要求循规蹈矩,而三哥做什么都能得到母亲的默许,但还是悻悻道:“我就是想看看他这次要怎么收场……”
  容夫人却提起另一件事,“明日你爹回府,记得把《养气诀》背熟,在试灵大会之前,你都要在老爷面前好好表现,不能出差错。”
  逐云门的试灵大会乃是修真界五年一度的盛事,逐云门將会在立春这日大开山门,为年满九岁的孩童测定灵根资质,招收弟子。
  尤雾抓到另一个重点,眼睛一亮:“那爹一定会重罚他!”
  容夫人轻笑,她想要的,可不止是简单的责罚。
  尤雾睡下后,容夫人替他盖好被褥,手指轻轻拂过幼子的发顶,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帘。
  尤雨不会放过燕万舟——那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昨日她故意提起“打杀”二字,就是想试探尤雨的態度。
  其实这些年来,她从未真正处死过惹恼尤雨的下人,顶多只是逐出府去,就算尤老爷想查,也只会查到几个无关紧要的管事头上,精心编织的网,从来不会留下把柄。
  这一次,她需要確认尤雨是否已经起了杀心。
  今夜尤雨將人带回去,也恰好证明她的计谋已经得逞。
  修仙之人讲究正道,拜入逐云门下之前需观其心性,若是小小年纪就在手里沾了无辜的人命,又怎会有资格踏入仙门呢?
  夜色下,容夫人唤来在尤雨院子里作为眼线的侍女,再一次確认尤雨真的將人带了回去,露出一抹笑来。
  -
  次日正午,尤府正厅內。
  容夫人一袭青色罗裙,正指挥丫鬟们更换厅內的冰盆,尤雾则乖巧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偷瞄门外,眼中闪著期待的光芒。
  “老爷到——”
  隨著管家一声通传,厅內眾人纷纷起身。
  只见一位身著靛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入,尤老爷的面容轮廓分明,一双凤眼微微上挑,能称得上相貌堂堂。
  “爹爹!”尤雾一个箭步衝上前,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满脸天真无邪,“雾儿想死您了!”
  尤老爷笑著摸了摸幼子的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厅內:“雨儿呢?”
  换做平时,尤老爷一回来就问尤雨的事情,尤雾定是要心中吃醋的,可今日不同,尤雾巴不得尤老爷提起尤雨。
  这时候容夫人適时上前,接过丈夫脱下的外袍:“雨儿昨日落了水,想必是受了惊嚇,妾身让他在院里静养。”说罢面露自责,“都怪妾身疏忽,没能照看好那孩子。”
  “落水?”尤老爷脚步停顿。
  容夫人低声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將这阵子尤老爷不在家时尤雨平日如何欺凌燕万舟,到昨日如何辱及其母,再到燕万舟忍无可忍將人推下水……桩桩件件说得详尽,却又在关键处欲言又止,说到动情处,她眼眶微红,活脱脱一副慈母心肠:“雨儿年纪尚小,行事难免任性些……”
  “这哪里只是任性,”尤老爷忍住斥责的话语,眉头微蹙道,“雨儿落了水,如今身子可还好?”
  “好得很!”尤雾迫不及待地插话,“三哥没什么大碍!昨儿个还把那个推他落水的下人狠狠教训了一通!”他手舞足蹈地比划著名,添油加醋道,“带入院中时已经不省人事,听说折腾了一整夜都没消停,想必现在那人还在三哥院子里躺著,不知是死是活。”
  厅內霎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