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霜，飞霜？你还好吗……？”苏枕雪轻叩案几。
发愣的尤飞霜是极其少见的。
这位门派大师姐向来是最让人省心的那个，晨起练剑的时辰精確到刻，批阅文书时连图章印记的位置都分毫不差，此刻她望著窗外云海出神的模样，实在反常。
“嗯，苏峰主，新弟子赴灵州峰会的一应事宜，我会去安排妥当。”尤飞霜抬眼，瞬息间已恢復成往日平淡模样。
苏枕雪替她倒了杯热茶，“不急，峰会尚有月余，你突破元婴初期至中期的瓶颈期將至，该多些心思在自己身上。”
尤飞霜抿了口茶，起身告辞。
踏出大殿后，尤飞霜手中浮现出一面小镜，两条传讯浮於镜面之上。
待看清传讯內容，她瞳孔骤缩，须臾间已踏上剑，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
“誒，刚才那是尤师姐？”
正在洒扫的值班弟子仰头望著那道转瞬即逝的剑光，目瞪口呆。
旁边的弟子打了个哈欠，靠在扫把上奚落他，“你看错了吧。”
尤飞霜来到泉水村村口时，远远就听到嘈杂之声。
並且，空气中飘荡著若有若无的魔气，极淡，淡到几乎与山雾融为一体，若非她修为已至元婴，恐怕都难以察觉。
那气息阴冷粘稠，时有时无，令人不適。
前方传来的爭吵声愈演愈烈，一群逐云门与藏锋宗的弟子围在一起，个个面色愤慨。
“灵脉里有那种怪物，你们村子居然一直瞒著不报？！”
“就是！害得我们折损了多少同门！”
“……你们不会是想眼睁睁看我们去送死吧！”
人群中央，段明鈺浑身湿透，衣袍上满是霜冻的痕跡，显然刚经歷过一场恶战，他盯著对面的赵虎，眼底压著怒意：“你们早就知道那內围有什么东西，是不是？！”
赵虎往地上吐了口痰，粗獷的脸上满是讥讽，“自作自受，你们自己要进灵脉，关我屁事！”
“就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其他村民也吆喝起来。
段明鈺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冷静下来。
他冷笑一声道，“不知道？是么？我亲眼看见那灵脉內围里有条被踩出来的道路……你们又进出过多少次？见过那怪物多少次？嗯？！”
赵虎脸色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又猛地擦了把鼻子：“放你爹的屁！”
“哦？”段明鈺忽然眯起眼，他本是隨口试探，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说起来，赵虎兄这身金丹修为也来得蹊蹺啊。”
段明鈺俯身凑近，用摺扇轻轻拍打对方的胸膛。
“该不会，你们这个村子里的人……是和那怪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周围村民骤然安静下来，气氛格外古怪。
“餵……难不成你们泉水村真的隱瞒了什么？”藏锋宗弟子率先开口。
“我呸！”赵虎缓过神来，“一群孙子，有种就打！真当我们怕你们不成！”
两方人马本就互相看不顺眼，矛盾几乎一点就爆。
就在双方即將开打的剎那，刺骨寒意从天而降。
纯粹的元婴期灵力威压如雪山崩塌，瞬间將所有人定在原地，就连呼吸都十分艰难。
眾人眼底一片惊悚，而逐云门的弟子却格外熟悉这冰灵根的气息。
尤飞霜缓步走进人群，她抬手轻挥，两方弟子们身上的威压顿时消散，而对面的村民仍被冻得面色发青。
“发生何事。”
段明鈺也惊了，他也从藏锋宗呼唤了人手，但至今还在路上，逐云门的距离更远，尤飞霜怎么会赶来的这么快？
“尤师姐！”弟子们如见救星，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
尤飞霜听著，脸色沉了几分。
泉水村依附两大门派，这处野生灵脉的悬赏也是经由村长上报，按村长所言，此地虽未被开发，但多年来相安无事，最多有些筑基期能应付的低阶妖兽，从未提过有什么怪物。
要是有这种骇人听闻的东西存在，泉水村第一个遭受威胁，怎么可能隱瞒不报？
尤飞霜垂眸，视线扫过赵虎等人。
赵虎被威压按得跪在地上，脸色发青，他这辈子哪见过这种境界的修士，只觉得性命都要受人拿捏，这种滋味不好受，他的裤襠处已经湿了一大片，散发著难闻的气味。
“我……我说！那怪物，其实……它不伤人的！”
在尤飞霜悄无声息的灵力威压下，他终於崩溃了，结结巴巴地道出了那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事情要从几年前说起。
野生灵脉其实一直存在，只是地段过於隱蔽，未被外界发现。
一直以来，村长认为灵脉存在危险，並不允许村民们贸然进入。
可赵虎等人知道修仙者的灵石就是钱，只要拿灵石去换钱就能发財，所以哪怕危险也忍不住去找值钱的东西，於是，赵虎带著几个胆大的村民，壮著胆子进了灵脉內围。
就在他们兴奋地捡拾灵石时，地面开始震动起来。
灵石丛里的那个怪物缓缓回头，眾人嚇得魂飞魄散，赵虎跑得最快，落在最后的王二摔了一跤，眨眼间就被吸成了人干。
王二在他们眼前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乾尸，而那怪物在吸乾王二后，竟然从口中吐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
紧接著，那怪物就不动了，好似睡著一般。
“我们嚇坏了，但又忍不住……”赵虎咽了口唾沫，“我壮著胆子去摸那块石头，结果、结果一下子突破到了炼气期……”
回村后，他们谎称王二是在灵脉中遭遇妖兽遇难，这件事本该就这样过去，可自从他们得到修为之后，不论走到哪里都被人尊称为“仙长”，就连那些原本瞧不上他们的城里人也毕恭毕敬。
尝到甜头的几人，怎么也忘不掉被人高看一眼的感觉。
某一天深夜，他们又进入了灵脉，这次赵虎带上了几只家畜。
他不確定那怪物是不是只吸人。
“我……我远远地扔过去，我只想试试的……那怪物真的也吸……”赵虎的眼中闪过一丝病態的兴奋，“吐出来的石头比上次还大！”
紧接著，村里的牲畜开始莫名其妙地减少，而赵虎几人的修为却节节攀升。
后来偷窃牲畜的事情被发现，他们不得不將这个秘密共享给村里人，於是获得修为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赵虎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声音嘶哑，“事情就是这样，除了意外身亡的王二，我们没害过任何人。”
在他身后，几名村民也小声附和。
他们知道这些修仙者最在乎的就是天下苍生，只要手里不沾人命，他们也並没犯什么大错啊。
想到这里，赵虎更是对村长心怀怨恨：死老头……若不是他引来这群修仙者，泉水村本该继续相安无事……那个怪物的秘密也不会被发现……
段明鈺却立刻皱眉呵斥，“撒谎！那里满地都是人骨，你当我是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