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武帝江承渊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整个太和殿的气氛，比之三日前，更加压抑。
空气中，还若有若无地飘散著淡淡的血腥味。
殿下站著的朝臣，少了近三分之一，空出来的位置，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一张张无声的嘴，诉说著新皇的铁血与冷酷。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新皇的议题，只有一个。
如何处置逆贼楚天。
“陛下！”
大將军王氏一族的族长，也就是离武帝的亲舅舅，王莽，第一个出列。
他一身戎装，声如洪钟，满脸悲愤：“楚天此贼，屠我禁军，辱我皇室，筑京观以挑衅天威，人神共愤！臣请命，愿为先锋，倾全国之兵，发百万大军，踏平凤翔，將此贼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雪国耻！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臣附议！”
“臣附议！”
他话音刚落，殿下立刻响起一片山呼海啸般的附和声。
尤其是那些军方將领和旧帝老臣，一个个义愤填膺，喊杀声震天，仿佛不立刻將楚天千刀万剐，就无法彰显他们的忠诚。
整个大殿，都被暴戾的气氛所笼罩。
然而，龙椅之上。
离武帝江承渊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他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那么听著，看著，任由殿下的臣子们宣泄著他们的愤怒与激情，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直到殿內的声音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他的身上时。
他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质感，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三千京营，一战而没。”
“龙驤將军，一掌而亡。”
“诸位爱卿，谁能告诉朕，拿什么去踏平凤翔？”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一盆刺骨的冰水，从所有人的头顶，狠狠浇下！
整个喧囂沸腾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刚才还慷慨激昂，喊打喊杀的臣子，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他们一个个涨红了脸，张著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是啊。
拿什么去打？
三千京营都败了，败得那么惨，那么彻底！
再派三万？三十万？
面对那个能一巴掌拍死龙驤將军的怪物，面对那座神跡般坚不可摧的灰色巨城，面对那支装备精良到令人髮指的钢铁军队……
数量，还有意义吗？
那不是去打仗，那是去送死！
离武帝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眾人那一张张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的脸，眼神深处，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失望。
一群只知逞匹夫之勇的蠢货。
“匹夫之勇，可逞一时。”他冷冷地说道，“血气之爭，乃是下策。”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踱步到一旁悬掛的巨大疆域图前，目光落在了凤翔郡那块小小的版图上。
“而朕要的，是诛心。”
“是让他，不战自溃！”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发布了登基之后的第一道，真正意义上的旨意。
一套针对楚天的组合拳，狠辣而精准，招招都直指要害！
“传朕旨意！”
“第一，经济封锁！”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以朕之名，昭告天下！禁绝任何一粒盐、一块铁、一尺布，流入凤翔郡！凤翔郡周边所有州府，立刻设下重重关卡，严防死守！任何胆敢与凤翔郡通商者，以通敌叛国论处，满门抄斩，绝不姑息！”
嘶——！
殿下眾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招，太狠了！
盐，民生之本。铁，军备之基。
断了这两样，那楚天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坐以待毙！
“第二，舆论抹黑！”
离武帝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
“著翰林院，即刻擬写討贼檄文！將楚天之罪行，昭告天下！將他描绘成一个勾结妖邪、食人心肝、以杀戮为乐、筑京观为趣的盖世魔头！檄文要印刷万份，不，十万份！传遍大景每一个州府，每一个县城！朕要让他，在道义上，彻底破產！要让他成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公敌！”
釜底抽薪，诛心之策！
朝臣们心中再次一凛，看向新皇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第三……”
离武帝的手指，在凤翔郡周边的几个州府上，轻轻敲了敲。
“暗中下旨，资助凤翔郡周边的几大豪强世家，还有那些盘踞山林的匪寇！许以重利，赐予官身！让他们，不断地派兵，去骚扰凤翔郡的边境，去劫掠他们的村庄！朕要让他，疲於奔命，永无寧日！”
三道旨意，环环相扣，阴毒无比！
不费一兵一卒，却要將楚天活活困死，耗死，让他內部自乱，最终分崩离析！
这等手腕，比直接派兵攻打，要高明百倍，也要狠毒百倍！
……
天枢城，议事大厅。
气氛凝重如山。
苏媚动用四海商行的渠道，第一时间便將京城传来的消息，送到了楚天面前。
林正源看著那份写满了新皇毒计的密信，一张老脸已经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主公！这……这新皇，好毒的手段啊！”
他声音发颤，充满了焦虑。
“经济封锁，舆论抹黑，代理战爭……这三招，招招都打在了我们的七寸上！尤其是这盐铁封锁，盐乃民生之本，铁乃军备之基，一旦被彻底断绝，就算我们有天大的本事，不出三月，城內必定人心惶惶，不战自乱啊！”
苏媚也是一脸凝重，她那双勾人的桃眼中，此刻也满是忧色：“主公，我们四海商行虽然有些存货，但面对整个王朝的封锁，也是杯水车薪。而且，周边州府的官兵和那些得了好处的地头蛇，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所有的商路，几乎都被掐断了！”
议事厅內，所有核心成员，皆是忧心忡忡。
新皇的这三板斧，实在是太狠了，几乎封死了他们所有的生路。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中心，楚天，却只是静静地看著墙上的地图，听著眾人的匯报。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仿佛在看一场极其有趣的戏剧。
“盐？铁？”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凤翔郡境內一处无人问津的盐碱地，和一座鸟不拉屎的荒山上，分別画了一个圈。
他的语气，平淡得近乎漠然。
“谁说，我们没有？”
眾人闻言，皆是一愣，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解。
那两处地方，在所有凤翔郡人的认知里，都是彻头彻尾的“不毛之地”。
盐碱地產出的滷水，又苦又涩，根本无法食用。
那座荒山，更是连根毛都长不出来，能有什么铁矿？
楚天没有解释。
他只是转过头，看向已经彻底懵掉的林正源，下达了一道让在场所有人，都顛覆三观，怀疑人生的命令。
“传我的命令下去，召集城中所有工匠和民眾代表。”
“三日之后，本座要亲自为凤翔郡，点石成铁，化土为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