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说法，我和你这种反贼，可不是一类人。”
吴瑋辰愈发显得不满了。
“你忠你的大楚，我难道就不能忠我的国了吗？”
黄宸眯起了眼睛，质问道。
“你的国？你什么国？南詔……还是北夏？”吴瑋辰反问道。
黄宸闻言，为之一愣。
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落寞的低下了头，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我已经没有我的国了……”
此时，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林易，终於开口问道：
“你的国，该不会说的就是……大齐吧？”
黄宸抬起头，看了看林易，並没有正面回答：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但我已经很久没敢承认了……这二十年来，我逢人就说，我是楚人，有西域来的故交好友，也说我是楚人。我吃得楚食，喝的楚水，走的是楚路……但，我好像是个齐人。”
“大楚並没有对不起我，但我觉得，我对不起大齐。我在大齐出生，在大齐长大……听著齐太祖，齐文宗的故事长大，羡慕和憧憬齐中宗和蔡齐的君臣相交，羡慕那个中宗和蔡丞相一手缔造的中兴盛世。我带著理想进入了大齐的军队，渴望建功立业，后面当上了一个百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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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大齐覆灭，我被大楚收编，又一路走上了如今的位置。但我每夜每夜，辗转反侧的睡不著觉，我听到我梦里有一个声音，有一个遥远的哭声，我一天比一天靠得那个哭声更近，终於，最后我见到了哭声的主人。”
“梦里的人吗？每天都做同一个梦？”
林易顿时来了兴趣。
黄宸耸了耸肩：
“我是个很胆小的人，二十多年前，不敢为大齐殉国，如今……在积攒数十年之后，却害怕那些跟我一同想要重铸大齐荣光的兄弟们死去，连殊死一搏都不敢，只是把他们纷纷赶走了。”
“別再说了！將军！”
忽然，还被绑著双手的齐胜怒吼一声，他双目血红，猛地一用力。
手中的绳子被用力撕裂。
齐胜大步流星的冲了过来，身上开始布满了血红色的纹路，他再猛地一跳，扑向了林易。
上官落微微蹙眉，隨后向前一步，一剑刺进了齐胜的胸膛。
齐胜停了下来，他的胸膛被贯穿，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但他却笑了，笑得如释重负，他看著黄宸，道：
“將军……我一直觉得，跟著您这些年，是我最像人的几年……我不怕输，也不怕死。为大齐皇室献上一切，便是我们大齐军人的……使命。”
在说出最后两个字之后，齐胜的身体慢慢瘫软了下来，最终倒在了地上。
黄宸慢慢低下了头，似乎想要掩盖住其中已经溢出的热泪。
“呼……讲得也差不多了，你们可以动手了……我应该也没有別的能告诉你们的了。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了。”
黄宸也十分释然的说道。
“没能重建大齐，你不遗憾吗？不会有不甘心吗？”
林易似乎对这件事情仍旧还有兴趣，便追问道。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知道，那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黄宸摇了摇头：
“如今能输在林相的手中，我也死而无憾了，起码下去之后，有顏面对大齐的诸位先帝了。”
“行吧！”
林易站起了身子，头也不回的朝著虎豹骑们的方向走去，並对上官落说道：
“动手吧，小落，最后满足他。”
“等等！”
在上官落持著剑，即將朝著黄宸的脖子处砍去的时候。
人群之中忽然爆发了一阵大吼。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却中气十足。
所有人应声看去。
只见郑明玉从那一匹匹高头大马之中冲了出来。
“你干什么！？”
黄宸瞪大了眼睛，看著郑明玉。
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睛之中，此刻充满惶恐。
“能……能最后，让我再送我舅舅一程吗？哪怕你们把我也一併杀了。”
郑明玉此刻双眼饱含热泪，她几乎是哀求的看著林易。
“你们要是有什么要说的，就儘快吧。”
林易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
“你来干什么！”
黄宸对著郑明玉几乎是咆哮著说道：
“滚回去啊！”
说完，他又几乎是爬向了林易：
“林相！请你放过小玉！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我姐姐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了，我答应过她，一定要保护好小玉……我请求你……你放她一命，她什么都没有参与，只要您肯答应我，您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林易漠然的看了一眼黄宸：
“我想要的你都能给？你现在有什么？你能给我什么？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失败者，哪来的脸给我提要求。”
“不……这不是要求，这是……恳求。”黄宸惶恐道：
“我求求您！放过她！我这二十年一直专心研究死蛊，还有別的蛊虫，我得到了他们的所有秘方。这些东西虽然没有虎豹骑强，但是若有您的势力背景，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实现量產！到时候，无论是和南詔还是和北夏的战爭，楚军的力量绝对可以得到大大增强。”
“只要您放过她，我都可以给你！”
“你说的？”
林易似乎有些心动了，他停顿了片刻，又缓缓扭过头，居高临下的看著黄宸。
黄宸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真的。”
“好吧！我考虑考虑！但你们之间的告別留言，我觉得还是可以说一下的！毕竟，你的这条命，是绝对留不了了。”林易道。
“我知道，我造反，又祸害洛阳……袭击皇宫，本就罪无可恕，能放过我这呆傻的外甥，已经是大楚给我的最大恩赐了，黄某死生不忘大楚的恩情。”黄宸跪在地上，又朝著林易，以及林易身后那辆豪华的马车，重重磕了一个头。
“舅舅……”
郑明玉目睹著这一切，已经哽咽了起来。
她抱著黄宸，道：
“对不起……舅舅……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