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几岁啦？”
喧闹的闹市之中。
一个流著鼻涕的男孩，正看著面前身穿白衣，一脸猥琐的举著一张画像。
画像上面画著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长相威严。
“小朋友，你有见过这个男人吗？见过的话，一定要告诉哥哥哟！”
小男孩有些不知所措。
在愣了片刻之后，隨后突然大声哭泣了起来。
“哇——有怪叔叔！”
林易立刻就慌了起来，他最受不了小孩儿哭了，隨后左顾右盼，又连忙对小男孩说道：
“欸欸欸！我没干啥啊！你別哭啊！欸……等等，谁是叔叔了，我这么年轻。”
“行了行了！”
骷髏走到了林易的身后，说道：
“你就別嚇唬人家小孩了。”
“不是……谁嚇唬小孩了！我这不是调查周承业下落呢吗？”
林易不爽道。
“你这么满大街的问，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別？”
骷髏反问道：
“况且，你这样还容易打草惊蛇。”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就是怀疑这个小屁孩就是周承业假扮的，这些南詔人，心眼子又多，又擅长易容。”林易振振有词的说道。
骷髏的嘴角抽了抽，看到小男孩哭得更凶了，便说道：
“不是哥们，这小孩看上去才五六岁，个子还没到你腰呢，人周承业好歹正儿八经一个三十岁的大人，怎么偽装？你以为抓东瀛皇帝呢？就別为难人家了。”
“切……”
林易撇了撇嘴。
“谁！谁欺负我们家小宝？”
忽然，远方传来了叫骂声。
林易看到一个气冲冲的男人冲了过来。
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这个小孩的父亲。
他连忙拔腿就跑：
“我靠！快撤！”
骷髏也嚇了一跳，跟著就跑了。
两个人一路跑到了一个小巷子的拐角处才停了下来。
林易探头朝著来路看了看，確定没有人追上来之后，这才鬆了一口气。
骷髏继续追问道：
“已经没有线索到了这种程度了吗？需要满大街的问了？”
“回家去吧！都回家去吧！这还调查个锤子。”
面对骷髏的不爽，林易笑呵呵道：
“欸！此言差矣……不是说没线索，只是说什么啊！就是啥啊！就是说……我们需要呢，融入群眾，到群眾里来看看。”
骷髏越看林易，越能看出来这傢伙的心虚。
他眯起眼睛，又问道：
“那话说回来，水忧那边怎么说？她当真一点话都不愿意说？”
林易摇了摇头，嘆气道：
“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昏迷，我也派出去了其他的人，调查起了这周围其他的南詔皇庭禁军们……看一看，有没有其他比较可疑的地方。”
“也许周承业被其他的南詔禁军护送著，躲在了什么地方，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所以现在还没有结果？”骷髏挑了挑眉头，问。
林易冷笑：
“就一天，怎么可能能调查出来什么？”
“也是哦。”骷髏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说，现在閒得没事干，不就出来遛遛了嘛！”
林易又耸了耸肩。
说著，他又探头出去，似乎在鬼鬼祟祟的看著些什么。
“牢林？你在做什么？”骷髏有些疑惑，也探出头去，顺著林易的目光看过去。
“嘘——”
林易则朝著骷髏竖起了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骷髏虽然疑惑，但是仍旧按照林易的目光看过去。
他看到，林易此时正在盯著那个被他骚扰的小男孩。
那小孩的父亲在追出林易一段路之后，发现追不上，就掉头往回走了。
他走到了小男孩的身边，对他儿子说道：
“走吧……小宝，跟爹走……”
林易和骷髏並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但林易却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悄摸摸的跟了上去。
“不是……牢林……你该不会真的是一个恋童癖吧？”骷髏也跟了上去，他有些震惊的看著林易。
他此刻也才意识到。
为什么林易身边那么多美人，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原来……他的兴趣爱好不在这里。
“去你妈的！”
林易好像也看出来骷髏的所思所想了，便破口大骂道。
“我给你说，这对儿父子，有猫腻。”
林易非常认真的说道。
“猫腻？什么猫腻？该不会是……”
骷髏重新打量起了前面的这对儿父子，道：
“他们其实不是爷俩，是哥俩？”
“你是傻逼吗？”
林易眯起眼睛，骂了一句。
他又指著远处的男人，道：
“你看他的表情。”
骷髏看了过去，看到那个父亲的表情，此刻的確有些古怪。
似乎是悲伤之中，又掺杂几分释然。
“小宝，爹给你买葫芦……好不好？”
男人对孩子说道。
孩子刚刚一直停留在葫芦的目光，此刻立刻挪了回来：
“啊？爹！我不要了！给咱家省点钱。”
小男孩已经瘦骨嶙峋了，他吞了吞口水，但是仍旧想著给家里省点钱。
毕竟现在正闹著灾荒呢。
家里都已经揭不开锅了。
他的父亲一样饿的骨瘦如柴。
此时的林易和骷髏，仍旧在不远处观察著这一切。
骷髏看著那位父亲，思索道：
“这男人，感觉表情確实有一点奇怪，反正確实有一点不对劲……不过，你管人家什么表情呢？人万一家里有点事呢？真是的……”
林易又冷笑了起来，问：
“那你说，这个瘦的跟乾柴一样的男人，带著他同样瘦弱的儿子，进城，能干什么？”
“现在这整个南詔都在闹饥荒，毕竟刚打完仗，能干活的男人都打死了。没人种地了，可不都饿死了吗？”骷髏用手指摩挲著下巴，思忖道：
“我估摸著，是从乡下来的，进城变卖一些家里值钱的东西，好供一家老小吃上饭。”
林易却摇了摇头，否认了骷髏的说法：“如果是进城变卖值钱东西，应该是进典当行，而且快去快回，毕竟家里应该又很多人嗷嗷待哺呢。”
“但是他们却在这里逛游，还有刚刚这个小孩被独自放下，他的父亲，去什么地方了，你有注意吗？”
听到林易询问，这个男孩的父亲去哪了的这个问题。
骷髏一下子就愣住了。
“对哦……他父亲去哪了？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孩子独自扔下来？”
林易又补充道：
“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提出的这个假设，最大的问题就是，如果是去典当行变卖值钱东西，这个父亲应该独自一个人过来的……可为什么，他把孩子也带上了？带著孩子分明就是个累赘，更何况，还容易被人给拐走。”
“被人给拐走？你是在自报家门吗？”骷髏冷笑著，反问林易道。
“去你妈的。”林易怒骂一声。
隨后，他又指了指前面，对骷髏说道：
“你看看，他们现在要去哪里？”
骷髏的目光又继续投了过去，看到那个父亲带著他的儿子，走向了一个肉摊。
“那是……”骷髏眯起了眼睛，看到那对儿父子前进的位置之后，猛然大惊：
“肉铺？”
“没错……”
林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隨后说道：
“我猜，这个男人要卖的最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他的儿子了。”
“不是……”
骷髏震惊了：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易子而食吗？”
没错，骷髏此时终於看明白了。
这个父亲要做的，就是把他的儿子送到肉铺去，然后当作“菜人”售卖。
没错，在乱世之中，有一种名叫“菜人”的东西，就是一种会在肉铺售卖的东西。
其实那就是人，被当成“菜”的人。
因为到了饥荒年间，人相食已经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了。而肉又是个好东西，你管他是不是人的肉，对许多人来说，能吃进嘴里的肉，就是好肉。
而这个孩子的命运，就是被当作菜人去售卖。
“这……这……”
骷髏一时间有些失语了，就这么瞪大眼睛看著林易：
“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
林易笑了笑：
“这还用的著猜吗？”
“我只是比较好奇，你这个平时走惯江湖的人，为什么会看不出来这个？你就没有见过人相食的事情吗？连这个都不太了解。”
“欸盆友，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
骷髏用舌头顶著腮部，道：
“我是傻逼吗？他们都人相食了，我不会跑吗？一般人吃人的地方，我肯定是能跑多远跑多远的，哪有閒工夫在那里观摩一下啊？”
“说得有点道理啊！”
林易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再往那边看。
那位父亲此时已经和肉铺老板开始商量了。
“刚刚商量好的，三千文，一文都不能少。”
那位父亲十分急切的对肉铺老板说道。
老板只是看了看旁边的小男孩，皱起眉头，道：
“你这孩子，有点太瘦了吧？”
“这不行，这最多两千文。”
“这可是我儿子……我……我……两千五百文，一文也不能少。”
那位父亲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他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了。
肉铺老板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隨后嘆了口气：
“行吧！两千五百文……”
“爹，你们这是在干嘛呀？”
小男孩扯了扯他父亲的衣角，问道。
男人低头看著小男孩，表情开始逐渐发生了变化，眼泪仍旧在眼眶里旋转，时刻有决堤的跡象。
他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想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没关係，小宝，你就在你叔叔这里玩一会儿，爹等会过来接你。”
小男孩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又抬头看向肉铺老板，虽然他对这个叔叔並不太喜欢，但爹都这么说了，他也就照做。
此时，趴在墙角的林易和骷髏，將这一切全都目睹在眼里。
林易扭过头用手指摸了摸下巴：“臥槽，哥们，你信不信下次看见这个小孩的时候他就在餐桌上了。”
骷髏眯起眼睛嘲讽道：“所以你想买了他当饭吃是吗，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恋童癖，现在没想到更恶劣了。”
林易骂道：“去你妈的。”
“其实这个孩子的命运是现在整个南詔的缩影，在战爭之后，这种吃人的惨状將会更加常见。”
林易挑了挑眉毛，神情有些猥琐。
骷髏继续吐槽道：“所以现在就给了你这种食人魔机会了是吧，来南詔开荤了。”
“不不不不不，我们这个时候可以趁机引用一点人口资源……”
林易摆了摆手指头。
“低价引入然后卖到黄河去，你这个商业头脑还真不赖，要不然林帅比集团能让你做董事长。”
骷髏往下接著说道。
“嗯？”
林易好像觉察出了骷髏的话里有话：“你是不是暗地里损我呢？”
骷髏摇摇头：“我在明面上抨击你。”
林易无意跟他扯皮，只是接著解释道：“卖到黄河的都是没用的资源，我们现在需要引用点有用的资源。”
骷髏皱了皱眉，好像有点听不懂林易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啊？”
林易又衝著骷髏贱笑了两下：“跟我来。”
隨后他大摇大摆的走向肉铺。
在目睹著那个父亲离开后，林易又走向了肉铺老板。
此刻老板看著面前懵懂的孩子，拿起了手中的菜刀，或许是这些年杀了太多人，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被父亲卖掉的孩子，被丈夫卖掉的妻子，总之，各种各样的情况他都见过。
而刚刚，他也已经將两千五百文钱给了那个男人。
说实话，两千五百文，正常来说，相当於一两银子，而现在乱世之中，大概两千文才可以换一两银子。
而且现在大部分的人往大楚逃难，南詔铸造的铜钱，在大楚没法使用，银子可就不一样了，所以现在银两升值，也是一个非常客观的事情。
但儘管如此，一个菜人也值不了一两多银子，要不是现在眼前这个孩子看起来身体不错，口感肯定好，估计也卖不了两千五百文。
就在老板提著刀，走向男孩的时候。
男孩看著锋利的刀刃，又想到了刚刚父亲的失常，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