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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鲁的无效化势不可挡。
  【绝对防御】触碰到虚无的【眾生平等】领域,空间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撕开了扭曲的褶皱。湮灭的涟漪以碰撞点为圆心疯狂扩散,將方圆千米的物质尽数拆解成量子態尘埃,连光的轨跡都在此刻被撕成闪烁的碎片。
  防御体系的最后残骸化作幽蓝星屑,在无效化领域的吞噬下归於彻底的寂静——仿佛从未存在过。
  被分解的水重新恢復,顺著这条道路猛衝,沈辽和楚章爬上庙宇屋顶,伸手把旗蒙和鹤悯拉上来,他们看著鹤悯的那只蓝眼睛,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还在。
  不管是无效化领域还是湘儿的阴阳,鹤悯都没有离开。
  难道是……当归同意了?
  瑟伦在看到湮灭场的时候,鬆懈了异能【飞行】,神像入水时激起剧烈水墙,浪尖裹挟著碎木与瓦当倒灌庙宇,飞檐斗拱在衝击波中如枯枝般折断,不过还好这个地方的建筑都经过加强,没有坍塌。
  瑟伦和埃米尔站在神像头顶,格里斯拽著伊塔利亚一步蹦上去,“莫斯克温呢!”
  武器!他的次元空间里全部都是武器!
  莫斯克温听得到外面的声音,他落东方神明神像庙的最高层,数把武器掉下去被格里斯捞住全拿过来,“无效化锁住你的空间,迟钟会不会——”出不来。
  他话没说完,【眾生平等】已到达,莫斯克温的空间被锁住,但是迟钟却从里面出来了。
  迟钟踩著瓦砾,趴在上面稳住身体,他抬起头看到格里斯盯著他的墨绿色眼睛,毫不犹豫瞪回去。
  齐鲁原本奔著神像而去,他相信余颖的滑板能直接给砸碎,但是在身份牌【锦衣卫】爆发之后,余颖的力量瞬间被抽走一大半,她和身份牌分散开本就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情,滑板的飞行速度逐渐慢下来,余颖看了眼系统,“道具也快不能用了……为什么?”
  迟钟抓起瓦石狠狠砸过去,打偏瑟伦瞄准齐鲁的枪口,他猛地往前一扑,去抢莫斯克温手里的枪,余颖升起护盾挡住子弹,滑板的力量骤然减弱,他们往下一沉。
  莫斯克温甩开枪械拽住迟钟的手臂想要稳住他,结果身下一个打滑,两人往下滑行了几秒堪堪没掉下去。
  “別动,別动!”莫斯克温抓著瓦石,身上厚重的衣服湿了好多,暴雨倾泻他都睁不开眼,半边身子都悬空了,“迟钟!”
  迟钟仗著自己身姿轻盈,衣服也单薄,湿透了粘在身上完全不妨碍他活动,往旁边一躲而后抬脚踹向莫斯克温。
  一脚就给他从屋顶上踹了下去。
  莫斯克温掉在二楼,满脸不可思议。
  迟钟往上爬,抓起瓦石砸那边的神明,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向他开枪,迟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把石头砸的哐哐响,能落在他们身上的全被挡住了,砸在神像上的被弹开了。
  “梆”的一声,迟钟觉得这个神像的材质过分好了,他虽然没用出来全力,但神像怎么也得缺一块,现在竟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余颖降低高度,护盾挡住子弹,这个距离逼的四个神明迅速跳开,抓住房梁,回过头,只见余颖抄起滑板狠狠砸下去!
  砰!
  她的滑板裂开了。
  齐鲁抓住赵临渊的手没让他从神像上掉下去,在神像头上站稳后,和余颖同款表情,目瞪口呆地看著断成两半的滑板,一半在她手里抓著,另一半高空坠落掉进水里,而神像完好无损。
  “道具,失效了……”余颖满心茫然,她越发不確定自己的身份牌能撑多久,她的初始武器又能撑多久。
  佐藤本阳的嘴巴回来了,他开口催眠在场所有人类,江申嵐的幻境扭曲世界,巨大的响声模糊了他的声音,整个基地都混乱无比,卡瑞亚复製淮安晚不断干扰,玛伊雅弥通过空间锚点重新回归战场,感染蔓延。
  齐鲁看这神像的外表,这么大一个,彩色的,他以为会是什么岗岩大理石,就算带著现代工艺掺杂著玻璃钢,余颖肯定能直接打碎。
  “不行,单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打不碎。”余颖蹲下来用手附上去摸了摸,“里面有金属,它很坚硬的。”
  迟钟趴到屋顶空缺的地方冒了个头,“齐鲁!”
  “钟哥!”齐鲁说,“你放心,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他望著他,不受控制地想落泪,“你不要有事……”
  这一年他们见面不少,武器研发部门总会收到来自异能狩猎局的各种奇葩要求,鹤衍带他去看一些先进设备,齐鲁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藉口请人吃饭,一来二去,迟钟跟他很熟悉。
  格里斯开枪,但护盾依旧会挡住子弹,他皱起眉——现在僵持住了,无效化领域没有异能单凭凡胎肉体根本打不碎神像,而这层护盾挡住了子弹,他们也奈何不了。
  锦衣卫的长剑与万剑归宗撞在一起,扩散开来的能量波撞飞了一堆瓦片木屑,整个寺庙摇摇欲坠,迟钟身下一空,他抓住了房梁边缘,身形摇摇欲坠。
  杀了他,封印就能解除……
  齐鲁浑身都在颤抖,他现在没能力杀他,神殿也根本没有杀了他的动作,而他如果开口让他掉下去,迟钟,你自杀的话……
  他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明明办法已经摆在明面上了,完全不需要他以死亡为代价来拯救了,那可是死亡,他会承受很多很多的疼痛失去很多很多血液,他的身体会变得冰冷,各项机能会爆发最后的求生欲,会走马观灯去看那些根本不属於他的记忆,他也可能伸出手求救,他说,齐鲁,你救救我……
  你救救我。
  谁会愿意死亡呢,谁一定要用死亡来换取別人活命的机会的,因为有迟钟的存在所以他们依赖他,如果没有呢,面对灾祸难道永远都要神明来拯救吗?
  齐鲁根本下不去手,他光是想想以前迟钟昏迷不醒的样子,就痛得肝肠寸断。
  迟钟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在他鬆手前一刻,楚章抓住了他,一路淌水爬上来,女人浑身湿透了,外套什么的都扔了减轻自身重量,她把迟钟拽上来,手里捏著瓦块碎片。
  迟钟一身红色绸缎湿噠噠的粘在身上,髮丝凌乱,脸色惨白,楚章握著他的手,觉得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再过一会他就会冻死,然后復活。
  ——“用这种机器织布,纺,效率会提升很多,再多僱佣一些人来做工,让她们免费领几件衣服回去,还有给工厂里的那些工人发一些,还有军队,学校……今年冬天应该会好过一点。”
  ——“对於很多人来说,冬天非常难捱,漫长而寒冷,没有食物,没有力气,没有热量……我知道那滋味,很不好受,被人救回去,触碰到温水的时候,首先是疼痛感,痛得我又清醒过来,好像死了一次被人强行唤醒。那一年是个寒冬,雪山冷得不得了,渴了只能啃雪球,看敌人吃罐头,我也好羡慕啊……”
  迟钟看到神殿的人举枪瞄准,立刻拉著楚章跳离原来的位置,在屋顶上翻滚几圈掉了下去,他还下意识护住楚章,自己硬生生砸在二楼。
  楚章掐住了他的脖子。
  迟钟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到力度,眼瞳颤了颤。
  楚章越发用力,可是迟钟却放开了手,苍白的嘴唇无力地上扬了一点弧度,安静地看著她。
  你看你又是这样!
  你对我们连反抗都不会,你恨我啊,你推开我啊,你为什么要照单全收所有人对你的恶意和不满啊!
  楚章感受到了指腹传来的脉搏跳动。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迟钟,钟哥……”楚章鬆开了手,“我们打碎神像好不好,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死掉。
  办法已经摆在面前了,他们却还要依赖他吗?
  沈辽从其他庙宇屋顶上翻进来,看见楚章鬆了手,也没说什么。
  迟钟咳了两声,说出自己为数不多的信息,“余颖说神像里面有金属。”
  沈辽頷首,抓住斗角往上爬,抓起瓦片砸下去吸引齐鲁注意力。
  他们对视一眼,心中默念,三,二——
  天上【绝对防御】被爆破,仿佛天地撕裂的闷响在感官中炸裂,汹涌的衝击如灭世洪流倒灌,裹挟著摧枯拉朽的威势,木质房梁屋顶直接被粉碎,木屑崩裂,他们所有人都掉了下去,被水吞没。
  沈辽游出来,肾上腺素飆升让他满脸血也格外精神。
  瑟伦衝下去救被房梁压下去的伊塔利亚,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撞他,鲜血扩散在水中。
  齐鲁鬆开无效化。
  沈辽眸色一凝,神像在剎那裂开纹路,他自己都震惊地无法用语言形容了,“里面——”
  【绝对防御】释放,所有的水、木屑、砖瓦、包括敌对的这几个人,全部被【绝对防御】顶出去,他们被挤压撞在木头上,顺著这条路一直飞出去两百米。
  在两百米的时候,齐鲁再次使用【眾生平等】,水裹挟著木头倒灌回来,天上万剑归宗逐渐消散,锦衣卫挥出最后一剑劈碎法相天地,差点榨乾了余颖最后的能量。
  余颖控制护盾稳住,但是被水卷得乱七八糟的根本站不住,死命拽著齐鲁让他始终处於自己的防护之內。
  迟钟没有被护盾掀出去,他在最后关头被莫斯克温抓住手拉进了空间里,而后无效化笼罩,他又被弹了出去。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
  他手里抓著一把锤子。
  从空间里拿的,就在手边,很奇怪。
  莫斯克温仰面躺在地上,脸上还有血,显然是被碎石木块撞得不轻。
  迟钟並不知道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齐鲁和沈辽都要砸了神像,於是他抡起锤子——那把锤子刻著星星,硕大锤头,稜线刚硬如刀刻,锤面似能碾碎一切压迫。
  瑟伦想要去阻拦他,可是迟钟在进展方面真的无人能挡,格里斯举起枪冲他四肢开枪,五发子弹只中了一发,打在迟钟大腿上,却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前进。
  迟钟抡起铁锤,狠狠砸在神像上!
  剎那,龟裂的脆响如惊雷炸响。表面石头金属纷飞迸溅,裂痕如蛛网疯狂蔓延,不过瞬息,神像轰然崩塌。
  迟钟眼瞳紧缩。
  金灿灿的黄金隨著外壳的剥裂而露出来,早被沈辽的异能搅得粉碎,它们宛如一场奢华的暴雨,在地面铺就夺目光芒。
  那些曾被供奉的庄严表象下,藏著的竟是如此刺眼的贪慾,金光闪烁间,信仰的虚偽与现实的荒诞在尘埃中交织。
  黄金遮掩之下,一座泥塑的神像安静地端坐在泥塑的神坛上。
  他低垂眼眸,身边环绕著各种朵,梅编製成环在头顶盛开,牡丹环绕,木槿盘旋,荷盛开在脚边,桂垂落,芙蓉躺在他怀里,甚至还有一朵小蘑菇在肩膀上探头……每一朵都格外鲜活,开得正艷,生生不息。
  迟钟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
  ——“只是泥巴,一点都不好看。”
  ——“那我们插吧!”
  嘰嘰喳喳的笑声环绕著,孩子抢著要在最好的位置放上自己最喜欢的朵,其中还有一位非常个性地叉著腰,在他头顶上种了一朵小蘑菇。
  迟钟举起手,锤子砸碎了神像,砸碎了神坛。
  尘封的记忆碎片裹挟著璀璨光芒,自时空裂隙倾泻而出——是黄河奔涌千年的浪涛,是长城蜿蜒万里的脊樑,是敦煌飞天飘拂的霓裳,是江南烟雨朦朧的画舫,是塞北雪原闪耀的银霜。
  剎那间,无数画面在眼底流转,过去、现在、未来的光影交叠,一眼便跨越沧海桑田。
  楚湘的笛音乍破寂静的剎那,如惊雷裂空。清越的旋律裹挟著千钧之力轰然倾泻,每一个音符都似淬了光的利刃,精准刺穿耳膜直抵心底。
  你的眼眸,装满了时间——
  你的身后,有故事长篇——
  一道金光直衝云霄,龙魂自虚无处凝聚,鳞片间缠绕著雷霆与烈焰,仰首发出发出震天动地的龙吟,惊天地,泣鬼神,震慑九州龙脉,它携著千钧之势直衝天际,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崩裂。
  阵法在金光中消磨殆尽,鹤衍睁开眼,是迟钟的拥抱。
  “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