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上书房。
彼时正是下学时间,一群半大的孩子等夫子走了之后,全都一鬨而散。六皇子萧煜之等到大家都离开之后,才默默地收拾好笔墨纸砚,起身离开。
他走的是一条人跡罕至的小路,因为通往皇子所的大路上,每天都有人在那儿等著他,若是过去碰上了,免不了又是一顿霸凌。
自从一年前母妃突发恶疾之后,萧煜之就被安顿到了皇子所,与一眾皇子们吃住在一起,从最受宠的天之骄子,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小透明。
此前那些曾对他阿諛奉承,巴结討好的一眾皇兄们,以及世家子弟们,见萧煜之失去母妃的庇佑,也都开始霸凌他。
什么抢他的东西,撕坏太傅布置的作业,还在他的抽屉里放死老鼠,饭菜里放老鼠屎等,屡见不鲜。
一开始,萧煜之会尝试反抗,或者向夫子告状,可他发现不仅没用,反而愈发激起太子和五皇兄他们的狩猎心理。
每次被太子他们欺负的时候,萧煜之叫的越惨,他们就会越兴奋。所以后来,萧煜之就学会了隱忍,蛰伏。
他曾偷偷去求过父皇,想要入椒房殿去看一眼母妃,可父皇却以避免感染上恶疾为由拒绝了他。
后来他又从宫人的嘴里听到,说自己的母妃其实不是病重,而是被父皇贬到了冷宫,马上就要死了,萧煜之情急之下,请求那宫人带他去看望母妃一眼,结果那宫人便將他带到了一处宫殿,说母妃就在里面。
萧煜之不明情况,当真就一脸焦急的闯入了宫殿,嘴里大喊著『母妃』。
结果发现父皇脱光了衣服在床上正在和一个娘娘打架,而那位娘娘在看到萧煜之闯进来之后,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还躲进了父皇的怀里,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混帐!谁叫你进来的?”
伴隨著父皇的怒喝,空中突然飞过来一个茶杯,猝不及防的向萧煜之砸来,萧煜之躲避不及,被砸中了额头。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父皇的贴身太监苏公公已经带著两个太监冲了进来,很快將萧煜之押了下去。
隨后,萧煜之就再也没有见过父皇,等待他的便是一道口諭,將他送至皇子所,无詔不得覲见。
转眼间,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年了,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被太子等人霸凌,已经成了一种常態。
而今天,萧煜之本以为从这条小路走能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刚从巷子口出来时,就看到了太子萧煜彻,他的身后还站著五皇子萧允,以及另外几位王侯家的子弟。
儼然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殿下你看,我就说吧,这小子今天一定会从这里经过。”说话的是荣国公之孙云长安,大约八九岁的模样,一向以太子萧煜彻马首是瞻,是出了名的太子跟班。
小太子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朝著云长安夸讚道:“不错,今儿的课业不用你代劳了。”
“多谢太子。”云长安闻言一喜,忙不迭地感谢道。
萧煜之见状,知道今天这顿霸凌是又免不了了,他紧握著小拳头,一脸倔强地盯著太子等人,质问道:
“这里离父皇的御书房很近,你们就不怕被父皇身边的侍卫发现,治你们一个残害手足之罪吗?”
太子萧煜彻听闻,和几个伙伴互相对看了一眼,隨后发出一连串的大笑来,然后学著萧煜之的语气道。
“哈哈哈哈……本殿好怕怕哦,他说怕被父皇发现哈哈……”
几个小孩瞬间笑在了一起,根本没把萧煜之的话放在心上。
“蠢货,你难道不知道父皇此刻正陪著良妃娘娘在御园赏吗?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萧煜彻说完,似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本殿可是听说了,自从一年前你打断了父皇和良妃娘娘的好事,良妃娘娘可是有將近一年的时间没能侍寢了,这次好不容易肚子里有了小皇弟,你说你若是再惊扰到良妃娘娘,伤了龙嗣,到时候,父皇一怒之下,会不会砍了你的脑袋?”
萧煜彻人虽然不大,也才九岁,可自小由郭皇后教导长大,深諳宫里的各种阴私,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小孩。
从小郭皇后就告诫过他,在这宫里,谁是他的助力,谁又会是他的拦路石,並且给他讲了很多弒父杀兄,残害手足的案例。
因此,萧煜彻从小就將萧煜之视作自己的敌人。因为正是在万贵妃入宫並诞下萧煜之之后,自己和母后就逐渐失去了父皇的宠爱。
如今,好不容易母后扳倒了万贵妃,又岂能容忍萧煜之继续活在世上。
可他又不能直接让人杀了萧煜之,因此,只能每天不断的折磨他,带著一眾兄弟孤立他,霸凌他,好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永远不要肖想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果然,六皇子萧煜之在听闻这话后,整个人的气势顷刻间便萎靡了下去,像是被人当头一棒。
萧煜彻对此十分满意。
他最喜欢欣赏敌人恨不得弄死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简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喧沸腾一般。
只见他抬起手,身后立马有两个小太监上前,其中一人手里还拎著一个壶,里面还散发著阵阵恶臭。
紧接著,便听见萧煜彻恶毒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今儿时间还早,你们可以陪著他多玩一会儿,六皇弟,你可得好好享受,莫要辜负了为兄的一片好意啊。”
隨著他的话落,身后几个世家子弟都相继发出兴奋的叫好声。甚至一脸的期待。
这时,只见其中一个太监站在萧煜之身后,突然伸手猛的朝他一推,萧煜之一个踉蹌,站立不稳,立马脸朝下趴在了地上。
紧接著,那太监还骑坐在他身上,双手拽起萧煜之的头髮,强迫他仰著脸,嘴里奸笑道:
“今儿六殿下运气好,这可是小李子刚从马厩里接来的新鲜马尿,你瞧,还冒著热气呢,咱快趁热喝吧,凉了可就糟蹋了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呀。”
那太监说完,手上一个用力,萧煜之被迫抬头,嘴巴却死也不肯张开,头还在晃动挣扎。
这时候,另外一名太监也不知道从哪儿突然找出来一根树枝,粗鲁地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就著水壶,当头从萧煜之的头上浇下来,冒著热气的马尿顺著他的头顶,额头,一路淌了一脸。
可怜的萧煜之,就像一只濒死挣扎的猎物一般,被两个太监压著不能动弹,绝望和愤怒充斥著全身,却又偏偏无能为力。
“呜呜……呜呜……”
他嘴里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低鸣和嘶吼,眼睛充血,脖子上的青筋也高高凸起,仿佛隨时会炸开一般。
这一刻,周遭仿佛一切都变得安静,一张张放大的,嘲笑的嘴脸从他眼前划过。
他暴怒,悲愤,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年仅六岁的孩子,眼看著瞳孔就要碎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