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你怎么有个画轴?
林江轻抬伞沿,雨水顺著伞的旁边倾泻而出,坠落在地面之上。
他目光越过雨和烟瀰漫著的法庭,望向那张彩绘面容。
林江脸色不由变得稍微有一点点奇怪。
这人—
难道就是之前的石佛?
如果真的是的话—.—
自己岂不是啃了两口这人?
林江表情一时间有点微妙。
坚如磐石尚可忍,暗藏剧毒亦无妨。
但你不能给我吃这玩意啊!
我吃饭是有尊严的!
周参將敏锐捕捉到林江眼底的异色。
他微微皱起眉头,並不知道对方为何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但周参將马上就收敛了心思,露出一抹笑容,看著眼前的林江:
“公子,別来无恙?”
“你我素昧平生。”
“矿脉深处,公子可是饱餐过本將精心烹製的珍。”
周参將说完这话之后,冷笑一声:
“可惜公子功法诡异的很,吞食百毒,口服万物,连那矿山都给啃了小半,竟毫髮无损。”
还真是你啊!
林江身体不著自觉的晃了晃,但他还是强挤出来了个笑容:
“你这香法確实厉害,我至今还记得那满口的滋味。”
话虽如此,但林江此刻已经没了什么胃口。
周参將长得实在是太过於孔武有力。
那人虽覆著浓重脂粉,方正的面型却与孔武有力的方脸女子迥异,那女子虽稜角分明,眉眼间却流转著温润英气,反观这位眼距促狭双眉低垂,既显杂乱又失端正,整张面容透著令人不適的怪异感。
实在是不喜人。
將脑中这些纷而杂乱的思绪尽数拋掉,林江重看眼前男人:
“今日这般阵仗,怕不是单为敘旧?不如直说所图。”
周参將也是直说:
“有位贵人想寻你身上某件器物。若肯据实相告,你我自可各走阳关道。”
“想从我身上寻宝贝啊。”林江想了想:“我身上的宝贝可多了,真掏出来怕不是有十七八种,不知道你想看哪种宝贝?”
说完这话,他竟是真的直接顺著袖口当中往外一掏,把珠子老哥给拿出来了。
珠子老哥本来还在袖口里面待著看戏,能见到自己被忽然拿出来,便是一下子有些发懵。
他在林江手掌心当中,迟疑了许久,才是终於道:
“幸会。”
周参將眼角微搐。
他当然是见过这颗珠子。
当初在山洞的时候,这颗珠子可是扛了不少的事。
但现在问的显然不是这件事情。
周参將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若有可能,我断不愿与你兵戎相见。”
言罢,屈指弹向插在香坛中的六柱线香,氮氬香雾竟在雨幕中凝成一片,直取林江面门。
这六根香所对六欲,如若是真被这法门影响,不论思绪、念头、运烈,亦也是会被拖累。
乱无之术。
正经的高手交锋,第一步定是如此。
林江眼眸一亮。
观术映照下,天地色调已与先前截然不同。
细密雨帘里浮动著雾状烟烈,裹挟法门正朝他疾速逼近。
法门正以惊人的速度朝著林江方向逼近。
“乱之法。”梁画山的声音在林江的耳畔旁边响:“寻常来说,这种法门要么是以无相对,要么是用封绝手段隔绝。”
林江確实不知此道。
以往他好像是挨过几下乱无之法,但都被身体当中的小金人解决了。
面对眼前这如同山雾一样吹过来的香,林江想了想。
他还有一招刚学的法门没用。
便是將寒无提於腹中。
对准了飘过来的六无,猛地一口吹了出去。
寒无离口的剎那,垂线雨帘骤变。漫天水珠转瞬凝作纯白,沱骤雨竟化暴雪狂飈,
挟风扑向周参將。
瞧见这一幕,周参將脸色不由得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这是什么法门?
他择此山设坛本为借乾天巽风,坎水之势不过辅佐。
岂料对方竟借水化雪,反將天时化为己用。
只见瓢泼大雪与周参將的六色无息轰然相撞,两股气息竟在半空拧作涡旋,剎那间进裂为万千细流四散飞溅。
但林江清楚的看出来,这两股其实並没有什么中和抵消的现象。
林江瞧著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些明悟。
天地之间的然息虽有相生相剋,但终归是这自然循环当中的一步。
只不过在对这法门的时候,谁的吐息之术更盛,谁便更占便宜。
等著空中两股无息纠缠片刻之后,又是直接散开,林江的寒霜之无稍稍弱了半点,而周参將的六却已经被乱的方向,四处乱窜。
眼见著余下的息正朝著自己涌来,林江身体中的小金人们已是准备好迎接敌人了。
不过马上,林江袖口当中便是探出半点画轴。
那梁画山手中握著画笔,只是寥蓼几笔之间,就在林江的面前画出一条墨河。
奔流而来的息直接融入了墨河当中,化作了一条六色小船,顺流而下,已是不见了踪影。
“这人虽有点星道行,但似乎没过命定,身家本事尚不齐全,就连这乱无之法,也没能做到多无归一。”
梁画山毫不留情的点评道。
对於他来说,周参將这一手乱无的手段確实太过於拙劣。
此刻周参將却无暇他顾。
他眼前鹅毛大雪裹挟著坎水之力扑面而来,吹得大半的山峰上那些苍柏样的树木染上了满树的寒霜。
哪怕是这烈息尚未来到周参將面前,他亦是能感觉到面孔之上传来一股隱隱的作痛感。
周参將胸腔里那颗心忽地悬起。
若是想对付这漫天的坎水之势,最好的便是“木之相”。
但他现在身上並无对应法器,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八卦算势之中的离火之位。
自己身上有什么用得出手的离火术吗?
脑中瞬间飘过数个念头,周参將忽然想起自己怀中还有个瓶子。
那东西似乎是对应的离火之势。
他索性扯开衣襟掏出青玉瓶,连带火摺子一同拋向半空,对著两件物什猛吹口气。
赤色热浪轰然炸开,与雪龙捲绞作一团。
剎那的火光在风暴当中闪烁,
等到这飘忽的风暴消失之后,空当中又开始渐浙沥沥的向下蔓延起雪。
看样子这一场风雪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唯独周参將身体旁边却是一片水渍,甚至还在向外散发著滚滚热浪。
林江调整回息,他有些惊奇的看著眼前周参將。
这人刚才用了什么本领?为何感觉上那么熟悉?
林江袖口当中的梁画山也是感慨了一声:
“这般飞雪之术,確实从未见过,公子本领確实高超啊。”
“过奖了。”
林江重新看向了周参將,发现对方已是脸色阴沉著拿著起来了一个肉样的盒子。
將这盒子握在手中,周参將也不多言,直接就是用力向外一甩。
那团血肉被拋上半空时,褶皱间陡然裂开黄浊眼珠与豁口似的嘴。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和空中那肉盒子的眼晴对视,
“嘿嘿嘿!小子,之前这阉人就说你喜好吞吃,你瞧瞧,爷爷我吃得下去吗?”
林江眨眨眼,忽然瞧见那空中盒子变成了一副某些五穀轮迴之物林江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然而,只要是正常人类,在看到这些东西时,情绪肯定都会出现波动,哪怕是林江也不例外。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盒子咧开嘴发出诡异笑声。
林江只觉自己情绪好像被调动了。
剎那间,林江耳畔陷入死寂。
嗅觉隨即消失。
空中雪的清冽气息不復存在,连雪落声也悄然湮灭。
直至最后,天空当中那隨著风满天飞散的雪也消散不见。
唯独只剩下一片纯粹的漆黑。
林江在这一瞬间才骤然反应过来。
五感剥削!
这种对於武夫来说確实是个麻烦差事,似如之前那老姬的意识迟钝法门一样,若被隔绝了五感,林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去向何处。
但他迅速镇定下来。
贸然行动容易陷入方术陷阱。
想想办法。
硬突破这法门影响?
但林江是不知道这法门效果究竟来自於何。
若是针对灵魂的话,自己催动大录当中的法门可否能行?
若不是针对三魂七魄呢··
这些思绪一併涌入林江的思绪当中,而此刻的林江却也忽然想起来了些什么:
內视宫殿里的小金人曾驾驭老姬遗留的娇媚娘当时的小金人们似乎是靠著些手段驾驶了那些媚娘的身体。
那自己能否用这手段来驾驶自己的身体?
想到便是要试试!
“柳芳月。”
“东家,我在。”
果然!
五感虽封,念头犹存,仍可连通內视宫殿。
林江神念直贯內视宫闕。
来到內视宫殿后,目光便锁住不远处数名搬运砖石的娇媚女子。
小人正悬在她们胸口位置,缕缕金线自小人周身流泻而下,没入女子四肢百骸,宛如操控躯壳的提线傀。
林江扫过两眼,心中也是瞭然,便是直接动用自己息,开始仿照著小金人的手段,
当然涌入周身。
隨著这股无息流淌著四肢,林江周围本来如同黑雾一般的环境也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感觉到·
自己对身体的触感渐渐回来了。
朔风裹挟碎雪擦过耳廓,檀香余炽在鼻端縈绕,
原本周遭笼罩著林江的暗幕也在这一刻消散。
然后,
林江就看到周参將那张大脸正在自己面前。
两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