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离梦难寻
林江盯著手里熟悉的这个小盒子。
他隱约记得,自己手里这个盒子好像是个很好用的东西,一年之前,他还总是握著这东西不离手,吃饭时候会看,干活时候会看,睡觉之前也会看,结果看著看著就忘了睡觉。
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用它了。
又是盯著这黑盒子上面的两个按钮看了一会。
他按下了接听的按钮,然后把这黑盒子放到了自己耳朵旁边。
只听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有点苍老,调子稍微有点怪,却是林江非常熟悉的声音:
“今晚吃的啥啊?”
“包子,俩包子。”
“什么馅的?”
“铁的。”
“你这娃,过糊涂了,铁的怎么吃,再回家早点休息。”
“这不是工作忙嘛。”
“老是说忙。唉,你还记得咱家隔壁那个姓常的子吗?“
“记得,怎么了?”
“他结婚了,你有空也出去找找——”
林江传来絮絮叨叨的声音,却愈发模糊,像从极远之地传来。
本困束著林江的街道也在崩溃。
看书信的人群身影消散,京城买下的楼阁隨风捲入天际。脚下的地砖腾空而起,如秋风扫下的落叶。
闻香怡的信化作瓣飘向半空,掌中的小盒子变作流光,飞逝远方。
这东西尽数飘到了半空当中,改变了形態,化作了一片天地之间璀璨的流虹,大片的流虹当中,有些燃著火光的灯笼腾空而起,飘飞至半空当中。
林江记得前世这些灯笼叫做孔明灯,大兴有类似的,却叫乘风起。
不同云朵一样的在半空当中盘旋,匯入天空,化作一条明媚的、不断流动的星河。
林江现在的衣袖没有口袋,所以刚才他不可能把手放进口袋里。
更重要的是,那通电话绝无可能被他接到。
林江想沉浸於这思绪,强烈的感触却將他拽离,好似大梦初醒一般。
他看著周围支离破碎的景象,心中涌起了一股空无的感慨。
断离別。
有起错的人名,没有叫错的外號。
对方的虚幻境分明就是满满的离別。
若是难以断离,便会永远受困其中。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
那黑衣男紧握匕首,右手持短剑,眼神锁定林江。
断离別面部被一张黑色的面纱笼罩著,头顶也裹著一块方布,唯独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我曾经和许多人交过手。”这是这场战斗当中,断离別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相当低沉,听起来年岁好像不小:“有人沉浸於我的巷口,有人凭虚幻镜与我抗衡,也有人在溺於离別前被我终结。
“你是第一个正面攻破我这离別梦的人。”
“倒是一场好梦,梦见了些绝不可能之事。“
林江颇为感慨。
“不可能吗?”断离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我的法门只是扣你心扉,问你离別,至於他人之梦,我没必要也没兴趣看。
“但你確实让我知道了问题。待我回去之后,我会把这件补上。”
“我倒希望此法门尚不完全。”林江道。
“是吗?看样子你还没彻底断点那离別。”断离別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摆好了攻击的架势。
而那些飘散的明灯乘著流虹,一併向著断离別的方向涌去。
哪怕是已经崩坏了,这虚幻境仍然是足够强大的法门,足以当做断离別对敌的武器。
但断离別未及出手,目光忽地落在林江袖口。
只见袖口正涌出黑白墨色,向外浸染四周。
断离別那原本毫无波澜的语气当中终於出现了一丝惊讶:
“梁画山?”
水墨之色顺著林江的袖口当中奔流而出,几乎片刻之间,就將林江周围的所有顏色都染成了黑白二色。
就连那些正在逐渐飘散灯笼也都慢慢化作水墨之色。
梁画山用画笔隨意一勾勒,这些灯笼便转瞬之间化作了天空飞鸟。
匯聚向断离別的法门功亏一簣,半点不剩。
“梁画,你竟是从京城出来了。”断离別紧紧盯著梁画山。
“老伙计,好久没见了。”画卷自袖中落下展开,梁画山立於其中:“你当真好个雅兴,在这里欺负年轻人,我为什么不能出来。“
“你我应该没那么熟吧。”断离別目光又落在了林江的脸上:“更何况你说他是年轻人?”
梁画山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话语最终却压到了喉咙当中。
他也疑惑的看向了林江,没说话。
林江一下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我还不到二十!
周遭虚幻境刚遭遇林江心境所衝击,此刻梁画山哪怕只是画中之物,断离別明显也有点压不住。
人数不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双方已无任何可能杀死对方。
“这位公子,日后有机会再共饮美酒。”
他身形如虚影般消散。
似乎想要离开。
林江卯足了一口暑,对准断离別方向便是一吹。
断离別本来没在意这一部灼热的暑,就当这股炁息覆盖到他身上时,他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眉也皱了起来。
似乎就连消失的速度都受到了影响。
林江直接一个箭步,眨眼之间便到了断离別面前。
他高高扬起拳头,对准断离別的脸就砸了下去。
拳头正中头颅,头颅当场炸开,血雨纷飞。
断离別的身体开始向后倾倒,林江又在他的胸口猛地挥出一拳。
这一拳打下,连带著断离別的胸腔也是直接被贯穿。
无首无心的尸体倒在地面,鲜血顺著其后背流了出来。
然而一具尸体又在转瞬之间化作一摊血水。
其中再无生机。
林江盯著先是盯著血水看了一会,又低头看向掌心。
刚才一拳打对方胸口之时,他確实摸到了什么东西,便是乾脆一併拽了出来。
只见在他掌心当中,正放著一块质地奇特的扳指。
断离別一瘸一拐的走入茶棚。
四周雾浓依旧,视野难穿。
他走到桌边坐下,眼见著周围没人,他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脸颊。
他左脸上有著一个非常明显的拳头印,凹陷下去了一大块,甚至连鼻子都塌陷了。
然而这拳印旁边还燃著滚滚热浪,甚至都把周围的雾气炙烤的散开。
正常人如若是受了这种程度的伤,恐怕早就没了性命,但断离別却还是行动自在,好像挨打的不是自己一样。
断离別手指在面孔的凹陷上划过,只感觉那拳印上方还在散发著滚滚热力。
这股热力正在慢慢尝试吞噬他的身体,侵染他的身化法门。
倒是好生猛的息。
断离別估计著这一拳他得上一段时间才能消解了。
之前虚幻境还在时,那公子哥便已经吐出了一股寒,当时的断离別便是隱隱约约感觉出来对方息不似一般修者。
但虚幻境毕竟是顶尖大法门,还是帮助断离別將整个炁息尽数吞吐,重新化作了天地一源,没有伤及到他本身。
这一拳头便是他急著撤离,本想拿身化法硬抗,没想到成了这样。
下次再遇到这公子,得额外注意一下这两法门。
他伸出手,摸到了已经完全塌陷变形的鼻子,用手抓住鼻尖,向外轻轻一拉。
整张脸便重新恢復了原本的形態。
但还在冒著热气。
断离別暂时也没心情管这个,他低头垂目,看向桌面。
桌上摊开一册书,旁置毛笔。
这本书翻看的那页很是乾净,上面唯独只有一行话:
“可斩否?”
断离別伸手拿起毛笔,沾了点墨,他似乎不太擅长写,一行字写的歪歪扭扭,甚至还飞溅了些墨在页面上面。
不过他最终还是落下了这样一话:
“杀点星需要三个同境界。”
他在写完这一行字之后坐在原地,伸手进雾中,直接拿出了一盏茶壶。
甚至没用茶杯,也没有把脸上的黑色罩子摘下,直接就將茶嘴对准嘴的位置倒了进去c
有一部分茶水直接渗透了他脸上的面纱,还有一部分则是顺著他的下巴流了下去,撒到了身上。
甚至有一部分在接触他面孔上那滚滚的热气之时化作了蒸腾的烟雾,和周围的山雾混作一摊。
直到他把这一整壶茶都“喝”的差不多了,书页上方才浮现了新的字跡:
“確定是点星?”
断离別放下茶壶,拿起了毛笔之后却是沉吟了片刻。
自己的得意看家命难以伤及对方根本,那位公子恐怕是已经掌握了横练的“身化”和看家命。
但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到过虚幻境。
那虚幻境是梁画山的。
莫非他越过虚幻境直达点星?
断离別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正滚滚发烫的热劲。
虽然难以置信,但恐怕也確实如此了。
便是伸手写到:
“是点星。”
写完这句话之后,眼前的书册上便是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断离別估计著,对方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掉这消息。
断离別毫不在意,他只是隨意伸手,朝著自己怀中方向摸去。
摸了两下,什么都没有。
断离別的表情就变得僵硬了起来。
那件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