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一台戏,虽是爭抢娶公主,但不可被外人知晓。
不相干的人早已被驱散,侍从们候在门外守著。
在王闻之、刘景昼入內时,卫云驍与梁崇默契噤声。
偏殿只有皇帝、皇后,李公公,还有跪在地上的二人,不见叶玉。
看见他们来了,二人都很识趣,不再爭辩。
若再继续求娶,把其余二人拉下局,他们的胜算不大。
王闻之、刘景昼异口同声道:“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皇帝看人齐了,拉著皇后在席案处坐下,饶有兴趣道:“两位爱卿来得正好。”
萍嬤嬤端来皇帝吩咐好的瓜子与西瓜、葡萄,放置到案上,转身进入屏风后的床榻陪伴公主。
王闻之余光瞧一眼,玉儿应该是在里面歇著。
“陛下,臣有急事启奏。”
皇后把一块瓜往嘴里塞,听得是紧要政务,她连忙推一下皇帝。
皇帝饮一口水,戏台都搭好了,不开场岂不可惜?
看那王闻之的面色,若真是紧要政务,就不会如此风轻云淡,眼珠子还往那屏风瞧。
明显是想坏了卫云驍与梁崇的好事。
皇帝轻哼一声,握住皇后的手,露出“稍安勿躁”的眼色。
“政务先不急,两位爱卿来得正好,卫卿与梁卿有意求娶公主,我与皇后左右为难,你们来说说,该如何是好?”
王闻之抿唇,刘景昼骇然。
大庭广眾的,陛下怎么突然问他们这个?
室內鸦雀无声,只响起一道皇帝磕瓜子的清脆声。
二人静默片刻,王闻之拱手道:
“陛下,公主刚寻回来,理应留於膝下享天伦之乐,更何况,公主年幼,此时出嫁,皇后娘娘也捨不得。”
此话说到皇后心坎上了,她点点头。
皇帝看著王闻之事不关己的清淡模样,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先定下一位駙马,朕又没说现在就嫁。”
“依你之见,朕应该择哪位良臣为婿?”
王闻之温润儒雅的淡笑僵了僵。
皇帝看见他这模样,一时忍俊不禁,內心腹誹:装?你继续装?
他继续追问:“为人臣子,应当为主分忧,王卿觉得哪位更好?”
卫云驍与梁崇默然不语。
王闻之静思片刻,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刘景昼与他有一样想法,既不能让皇帝知道旧事,也不能让玉儿被皇帝嫁给那两个武夫。
他跪在地上,诚挚道:“陛下,臣子也爱慕公主,想求娶公主。”
王闻之投去一记眼刀,刘景昼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见他的神色,不管不顾磕头。
“陛下,臣不比梁都尉与卫大人差,还请您考虑一下微臣。”
皇帝原本拿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闻言,葡萄一滑,滚落宽大袖子內。
他一边掏,一边讶异地看一眼皇后。
他们逗的分明是王闻之,怎么上鉤的是刘景昼?
竟有意外收穫!
皇帝终於掏出了那粒葡萄,清了清嗓子,“我竟不知,刘卿还有这番心思?”
刘景昼挺直腰杆,拱手道:“陛下,臣自认貌若潘安,配公主正是两相得宜。”
皇帝闻言,张大眼睛仔细对比,的確是这刘景昼最好看,但这小子真不害臊,居然自卖自夸。
看那王闻之没上鉤,直挺挺站著,皇帝冷哼一声。
“三位都是朕的爱卿,可公主只有一个。”
皇帝故作苦恼,轻嘆一口气,惋惜道:
“这样吧,朕与皇后左右为难,王卿追隨朕多年,最知朕心,你来择一个,必能让朕满意。”
王闻之听得此话,暗暗握紧拳头,那风轻云淡的神色早已消散。
这是他毕生吃的最大一个瘪。
眸中的春水滚动,激起一片惊涛骇浪,搅弄一滩浑水,最终归於平静。
明知皇帝在戏弄他,他还是认命地下跪,清凉的嗓音道:“陛下,臣也要求娶公主。”
皇帝的嘴角压抑不住,原本王闻之是预料之內,没成想,居然有意外收穫。
真是他的好女儿。
皇帝与皇后不约而同看向左侧的屏风,从狭小的一条缝看见床上的叶玉面色一白。
她两眼一闭、双腿一蹬,两手紧贴大腿,身子紧绷,化作一条僵硬笔直的咸鱼。
有的人活著,但她已经死了。
萍嬤嬤看见她这样,低声关怀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叶玉迷迷糊糊,呢喃道:“嬤嬤,我是一条乾涸的鱼,需要夏眠,过年再喊我起来,其余事情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说完,两手把轻薄的被子一拉,遮住全身,留下人形轮廓。
屏风內窸窣的声音令王闻之无奈摇头。
小骗子终於知道难堪了。
皇帝收回目光,沉声道:“哦,王卿竟也心仪公主?”
王闻之回过神,“陛下,臣对公主一见钟情,求您成全。”
哪怕如此,他也绝不把往事说出来。
皇帝又伸手捋一下胡茬,眼眸眯起。
“这可难办了,四位爱卿都要求娶公主,皇后你说说,朕该如何是好?”
嘴里是为难与纠结,实则嘴角勾起。
皇帝看向屏风处,好你个小女子,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勾搭上他的四位大臣。
叶玉早已裹紧被子装死,接收不到皇帝任何眼神示意。
皇后听不出言外之意,还真蹙眉思索道:“本宫最中意的其实是卫大人,但王大人也参与,不如就……”
先听到“卫大人”时,卫云驍惊喜抬头。
后听到“王大人”时眸光暗淡下来。
王闻之低著头,眼底有暗涌翻滚。
“等等!”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皇后的话。
叶玉听见皇后柔婉的声音,连忙弹坐起来,再这样下去,她就直接给配人了。
她头不昏,体不虚,眼不,直接掀开被子跑出来。
“我不要嫁人,只想待在爹娘身边孝敬。”
叶玉摸透了他们的脾性,跪在最好说话的皇后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拱著她。
要是皇帝赐婚,那她真是成鬼也要当別人媳妇了。
皇后心头一软,伸手抚摸她的髮丝,正想开口答应。
皇帝轻哼一声,“爹娘又不能陪伴你一生,再如何,也得觅个良人相伴一生,更何况,只是叫你选个駙马,又不是立马把你赶出去。”
他露出揶揄目光,冷笑一声,“怎么,你在怕什么?”
叶玉脖子一缩,埋入皇后怀中,“我头有些晕,能否晚几年再说?”
皇帝揪著鬍子,打趣道:“这怎么行?再晚一点,佳婿都被抢走了。”
“来,瞧瞧,你喜欢哪一个?若是头昏看不清,我叫医丞来给你扎几下针?”
“不不不,我好多了。”
叶玉连忙跪坐起来,身子挺直,期期艾艾地瞟一眼,有人微笑、有人頷首点头、有人慾言又止、有人面色深沉。
仿佛四颗小白菜迎风招摇,呼唤她这只野猪去拱一拱。
但是这真不能隨便拱啊。
这四个男人,白菜的外表,豺狼的內里,岂可轻易招惹?
叶玉连忙收回目光,求饶道:“我真不嫁人~”
双眸含泪,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皇帝不爭气地嘆一口气,这心小萝卜有色心没色胆。
“那朕来给你选一个吧?”
公主与朝臣来往甚密,甚至引得对方亲自求娶,皇帝心有不满。
不满这几个臣子枉顾规矩,更不满他们竟敢覬覦他刚接回来的女儿,他都没捂热乎呢。
他原本是想逗一逗王闻之,没想到,收穫满满啊~
皇帝捋著胡茬道:“鰥夫克妻,就不考虑了,但卫云驍不算。”
“说起来,卫卿是公主民间的丈夫,本该將公主许给你。”
卫云驍被点到,挺著腰板,双眸明亮露出期盼的神色。
皇帝话锋一转,“但梁卿也属意公主,並不在意她的过去。”
安静许久的梁崇抿唇,牵起两片月牙痕梨涡。
“以朕之见,不如就……”
“陛下!臣不是鰥夫。”
王闻之无法再忍,皇帝如此戏弄他们,就跟钝刀子割肉一般难捱。
一上来就直接淘汰他与刘景昼,往事固然难堪,但能为自己爭取名分,揭开又何妨?
不爭不抢,视同拱手让他人。
对面的叶玉已经羞得躲进皇后怀里,不可让她再如此逃避下去。
听见王闻之说自己不是鰥夫,皇帝眉梢一皱,当年可是他亲口说,妻子溺亡,请丧假十五日。
难不成他是为了假期才胡诌……
在皇帝疑惑期间,刘景昼也开口,“陛下,臣也不是鰥夫,臣的妻子还活著。”
他妻子还活著,竟也敢来求娶公主?
皇帝胸腔浮上怒火,拿起杯子正要扔过去,训斥一番!
刘景昼接著道:“陛下,臣的妻子便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