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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我每周刷新一个贴吧超能力 > 免费番外:塔拉莎
  免费番外:塔拉莎
  裂缝。
  窗框与墙壁接壤处,一道歪斜的裂口,像一道乾涸的、无法癒合的泪痕。
  风从那里钻进来,塔拉莎蜷在墙角那张褪色发硬的绒布沙发里,灰蓝色的眼睛空洞地映著天板上剥落的霉斑,一眨不眨。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见灰尘在稀薄光线里缓缓沉降的声音,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在太阳穴旁枯涩流动的迴响。
  丈夫模糊的脸,孩子清脆的笑声,医院消毒水那令人室息的气味,以及最后艾乐芙对准自己孩子的枪。
  “砰!”
  隨著枪响,那些画面碎片般在她凝固的脑海里衝撞、沉浮,最终搅成一片无声的泥沼。
  然后,一个细微的、持续的刮擦声,极其顽强地穿透了那片泥沼,钻进了她的耳朵。
  寒寒空寒寒—
  像是枯叶在骨节上磨碎的声音。
  塔拉莎的头生锈的齿轮般转动了一下,灰蓝的视线终於有了焦点,落在那道窗框的裂缝上。
  一点深褐色的、带著油亮甲壳光泽的东西,正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那道狭窄的缝隙里挤进来它似乎被卡住了,几条细长、覆著倒刺的腿徒劳地在冰冷的空气里划动,发出更加急促的刮擦声。
  塔拉莎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一个枯坐数月的躯壳,几乎是扑到了窗边。
  冰冷的手指带著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卡在缝隙里的深褐色硬壳。
  “宝宝——”
  一声嘶哑的、带著难以置信的狂喜,“是宝宝吗?你回来了?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她用尽全身力气,却又无比轻柔地,帮助那个挣扎的“孩子”完全脱离了那道冰冷的桔。
  那只油亮、深褐、带著泥土的甲虫,落在了她同样冰冷的手心里,它只有她的拇指指甲盖大小,六条细腿慌乱地蹬踏著,试图逃离这陌生的禁。
  塔拉莎却像是捧著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宝她將它紧紧贴在脸颊,冰冷的甲壳紧贴著同样冰冷的皮肤,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她抱著它,跌跌撞撞地退回那个破旧的沙发角落,蜷缩起来,用一种近乎室息的力度,將那只不断挣扎的虫子护在胸前。
  “不怕,不怕,宝宝不怕——这次妈妈会保护好你的—
  她含混不清地低语,“妈妈在,回家了,宝宝回家了——““
  塔拉莎的世界被重新填满了。
  她把它放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布满灰尘的地板映著它小小的身影。
  “来,宝宝,”
  塔拉莎跪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著那几根细弱的虫足,“走路,像妈妈这样——
  她笨拙地移动著自己的膝盖:“抬脚,放下,抬脚—“
  她一遍遍重复,那只甲虫只是本能地爬动,细腿飞快地交替。
  甲虫只是茫然地爬动,偶尔停下来,两根细长的触鬚轻轻摆动,似乎在感知这个奇怪“母亲”散发出混乱的信息素。
  塔拉莎便立刻欣喜若狂:“对了!宝宝真聪明!你听懂妈妈的话了是不是?”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碰那颤动的触鬚。
  她翻箱倒柜,找出了为孩子製作的、最小的一双白色软底婴儿袜。
  颤抖的手,拿起桌上那把锈跡斑斑的裁缝剪,用指尖捻起那剪下的一小块絮,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捉住了甲虫一条不断挣扎的后足。
  “乖,宝宝乖,穿上鞋子——“
  她喃喃著,將那块布片往那覆著倒刺、不断屈伸的虫足上套。
  甲虫挣扎得更剧烈了,细腿疯狂地蹬端。
  “別动!宝宝!穿了鞋子才不会冷!才能走得更稳!”
  塔拉莎的声音急促起来,带著哀求,
  她失败了无数次。
  那小得可怜的布片根本无法固定在那滑溜、不断活动的虫足上,总是轻易地滑脱,每一次滑脱,都像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狠狠割了一刀。
  终於,在一次剧烈的挣扎中,甲虫挣脱了她的手指,飞快地爬走了,消失在沙发底下的黑暗里。
  塔拉莎僵在原地,手里还捏著那块小小的、无用的絮。
  几秒钟的死寂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鸣咽从她喉咙深处进发出来,隨即是崩溃的豪陶大哭。
  她蜷缩在地上。她哭累了。她抬起头。她爬过去。她固执地將手伸进沙发底下。她摸索著。她颤抖著。
  “宝宝,回来,妈妈错了——.妈妈给你做更好的鞋子,更好的—”
  时间在循环中流逝。
  窗框的裂缝没有修补,风依旧灌入,带来更多深冬的寒意。
  塔拉莎的孩子並非唯一。
  数月后的某一天,塔拉莎在餵食时,眼角臀见窗框裂缝处,又挤进来一个相似的、略小一点的身影。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它们从那个寒冷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冰冷的地板上爬行。
  塔拉莎起初只是愣了一下,灰蓝色的眼晴里闪过一丝困惑,但隨即被一种巨大的、汹涌的喜悦淹没。
  “宝宝!”
  她丟下那只正在她指尖不耐烦地扭动身体的大孩子,跟跪著扑向新来的小虫,將它们小心翼翼地拢在手心。
  “欢迎!欢迎回家!”
  她对著那些冰冷滑腻的甲壳低语。
  又是数月。
  墙壁不再是墙壁,而是布满了不断蠕动、交叠、缓慢爬行的深褐色油亮甲壳。
  天板角落垂掛著半透明的、裹著粘液的卵囊,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混合著食物腐败和排泄物的酸臭。
  水磨石地面覆盖著一层厚厚的、粘腻的、深褐色的黏液,踩上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吧唧”声。
  塔拉莎就在这片虫巢里穿行。
  她依旧穿著那件洗得发白、沾满不明污渍的旧毛衣。她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灰蓝色的眼晴,亮得嚇人。
  她无视了那令人室息的恶臭,无视了脚下踩碎的虫卵发出的轻微爆裂声,无视了那些爬上她裤脚、甚至试图钻进她毛衣领口的冰凉躯体。
  她一针一线地缝製著鞋子。
  给虫子穿的鞋子。
  “宝宝,来,试试妈妈做的新鞋—“”
  她捉住一只爬过桌面的甲虫,不顾它的挣扎,用颤抖的手指试图將一只红色的绒布小鞋套在它的后足上。
  一百双、一千双—.—·
  直到袖珍的小鞋堆满了地板,依旧没有一只虫子学会自己穿鞋,
  数月后。
  她坐在那里,看著满屋子缓慢涌动的深褐色潮水,看著墙角那些半透明的卵囊,看著桌上堆积如山的红色小鞋,脸上带著一种茫然的、近乎呆滯的平静。
  食物彻底耗尽了。
  最后一点发硬的麦片碎屑也消失在了某个虫子的口器里,冰箱空空荡荡,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带著浓重的铁锈味,时断时续。
  塔拉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她依旧坐在那张破旧的沙发里,深陷下去,像一个被遗忘的布偶。
  她怀里紧紧抱著一只小小的、褪色的红色小鞋,那是她做得最好的一只。
  ““..等宝宝学会,繫鞋带,就回家吃饭——”
  她的视线越过那些密密麻麻蠕动的甲壳,投向紧闭的大门方向。
  虫群们不再呆在这个没有食物的房间,它们开始迁徙了。
  像退去的潮水,一个接一个地爬向那道窗框的裂缝,钻出去,消失在初夏的风里。
  塔拉莎只是抱著那只蓝色的小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著那句语,目光依旧投向那扇紧闭的门。
  直到最后一只虫子也消失了。
  塔拉莎猛地痉挛了一下。
  那双灰蓝色的、燃烧了太久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晃动。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视线茫然地扫过空荡荡的、只剩下污秽和空鞋的屋子。
  宝宝呢?
  孩子们呢?
  我的孩子们·为什么都不见了?
  “啊啊啊啊——!”
  塔拉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怀里的红色小鞋掉落在冰冷的地面。
  她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紧闭的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拉开!
  光,毫无遮拦地刺入她的眼睛!
  那是一片血月之下,空无一人的城市。
  “啊啊啊啊——!
  塔拉莎猛地用手捂住剧痛的眼睛,跟跪著向后跌退了好几步。
  孩子没了。
  永远———没了。
  她赤著脚,踩在布满灰尘和沙砾的地上,目光茫然地投向楼梯间尽头。
  风,从楼道高处灌下来。
  她开始向上走。
  一步,又一步。
  像踩在云端。
  她爬得很慢,很艰难。
  直到她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
  风变得激烈,视野骤然开阔。
  只余血月的天空低垂,城市破败,渺无人烟,仿若末日。
  塔拉莎一步一步走到天台边缘,她低头,风更猛烈了,几乎要將她单薄的身体吹倒。
  塔拉莎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回家——
  没有犹豫,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只有一片轻飘飘的影子,追隨著两片枯叶的轨跡,融入了纽克市上空巨大而沉默的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