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画壁
数日后,郊野中,三驾马车徐徐而行。
车厢內,数人同坐,谈笑风生。
“那红莲寺,真有如此神异?”
“那是自然,红莲宝剎,方圆千里,十余县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闻寺內有高僧,不仅佛法高深,还精通岐黄之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其余小疾更是不在话下。”
“上次冯兄便是在此求得一副神药,回去之后雄风大振,在那春风楼里大杀四方,连那几名久经沙场的魁娘子都招架不住,连声求饶呢。”
“竟有此事?”
“我说呢,张兄你怎会突发奇想,前来礼佛,原来关键在此啊!”
“有此等好事,不早叫我们这些好友同享,当罚,当罚!”
“下次春风楼,你请!”
“哈哈哈.”
车厢之內,眾人声笑,儘是青年公子,看来皆具贵气,只是言语之间略显浪荡。
如此这般,马车徐行,终是停缓。
眾人向外望去,只见一座山门,內有青阶直上,直至一座兰若。
兰若宝剎,古香古色,钟鼓之声悠悠响动,显出一派恢弘意境。
“嗯嗯!”
为首的青年公子见此,也是轻咳一声,提醒左右好友:“佛门清净之地,诸兄不可轻慢,更加不可乱闯,若否惹怒佛顏,后果———””
“张兄放心,我等知晓!”
几人都是世家公子,知晓一些神鬼之事,所以此刻也收起了那浪荡姿態,整理衣衫,正经神色,隨后才带看一眾家僕小撕踏上青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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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阶直上,来到寺前,便见知客迎出。
“阿弥陀佛!”
知客僧轻诵佛號,迎住这一干人等,又向那张姓公子:“张公子又来敬香?”
“是啊是啊!”
张姓公子点头,又向寺內看去:“不动大师可在?”
说著,便给身旁小廝使了一个眼神。
小廝会意上前,拿出一个钱袋,动作遮掩的递给那知客僧。
那知客僧也是老练,不留痕跡的收下钱袋,又向张姓公子与眾人言语:“不动师叔正准备讲经,诸位可要前去一听?”
张姓公子当即点头:“不动大师讲经,我等怎能错过!”
“诸位施主,请隨我来。”
知客僧听此,也不再多言,將眾人领入寺中。
片刻之后,便至一殿,殿中已有不少人,但並非寺內僧眾,而是寺外善信,且都衣著得体,一看便知富贵,不是寻常百姓,其中又以青年公子,还有中年士绅居多。
“诸位稍候,不动师叔很快就来!”
知客僧停下脚步,告知了眾人一句,隨后便抽身而去。
那张姓公子见此,也是轻车熟路,送走了知客僧,又向左右好友言语:“不动大师便是上次赐药给冯兄的那位高僧,待他讲完佛法我们再前去请教。”
眾人听此,自是点头,又向左右望去,只见殿中之人大多都在游览画壁,不由得好奇心起,也走上前去观看。
只见东西两壁,都有精妙画绘,其中东壁为散飞天之像,画中有数百散天女,个个榭榭如生,神態又不尽相同,精妙至极。
眾人虽然出身世家,见过不少大小场面,妙笔丹青更是品鑑过不知多少,但与这画壁相比,仍是相形见出,不由得止步壁前,沉醉其中。
也是因此,殿內百人,丝毫不见喧譁,更应佛门清净。
朱孝廉也在其中。
他是金阳府人士,出了名的才子,弱冠之年便为乡试案首,应了那孝廉之名,得解元举人出身,此次被几位好友相邀,来这红莲寺礼佛听法。
子不语怪力乱神,作为儒门学子,对这佛道之事,他原本是不怎么相信的,甚至有看江湖骗子的感觉。
但如今到这红莲宝剎后,他这观念似乎动摇了起来。
他站在一壁之前,只见內中一女垂髻,拈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將流,栩栩如生,不似画中之人,將他深深吸引。
如此这般,注视许久,不觉之间,朱孝廉神摇意夺,感觉那女子已不在画中,而在自己面前,甚至触手可及。
就在他情不自禁之时,忽然一阵喧囂闹动,人声言语传来,隨后又归於平静。
朱孝廉惊醒过来,再看眼前壁画,已无那般神异,让他心中顿时悵然若失。
转眼再看周围,只见眾人並立,围绕一座高台,高台之上有一白眉老僧,正在讲经说法。
朱孝廉寻觅了一阵,却不见几个好友身影,听那老僧经讲,也觉得晦涩无趣,当即转回目光,再看那壁画天女。
结果却见壁前,一人负手而立,占了他原本位置。
那是一名青年男子,挺拔身姿,如剑如松,又著一袭青衫,看来淡泊如水,温润如玉,透著一股超凡脱俗之感。
如此风采,定非常人。
朱孝廉心中顿起好感,走上前去低声言语:“这位兄台—”
“嗯!?”
话音方起,便见那人回身,显出正脸面容,果然剑眉星目,儒雅之中显著英武,看来似一书生,又似一名任侠,哪怕手中无剑,也隱隱透露锋芒。
朱孝廉心中一凛,不自觉的止住了话语。
好在那人一笑,未让气氛尷尬,而是打起招呼:“兄台何事?”
“在下朱孝廉,金阳府人士,见兄长气度不凡,便想与兄结识一番!”
朱孝廉拱手一礼:“敢问兄长高姓大名?”
那人一笑,也报姓名:“我姓李,名太一,黄山人。”
“李太一?”
“黄山人?”
朱孝廉喃喃一声,在记忆中搜过一遍,未有过半点听闻,只能拱手继续:“原来是李兄,失敬失敬!”
“哈。”
那人一笑,不置可否,只將目光转移,看向台上老僧。
老僧坐於高台,仍在宣经讲法,对此间之事浑然不觉。
朱孝廉见他如此,也只能转移目光,一同听那老僧讲法,但还是感觉晦涩不清,比那圣人文章还要难懂,心中更是莫名升起了退离之意。
这一念升起,便不欲久留,当即转向那人,见他浅笑盈盈,似对这经文很感兴趣,便只能与他拜別:“李兄,我还有一些要事,就先告辞了。”
那人回首,轻笑看来,隨后也不挽留,反倒一句送別:“朱兄慢走。”
“李兄留步!”
听此一言,朱孝廉心中退离之感愈发强烈,也不再多做言语,拱手告別便向殿外而去走出殿宇,讲经之声渐息,让他心神略定。
转看周遭,欲寻一眾友人,结果却依旧不见踪影,无奈只能向寺外走去,想要寻那知客引路。
结果刚走几步,便见路径曲折,与来时大有不同。
朱孝廉兜兜转转,最后竟来到了一处园林。
园林之中,百齐放,紫嫣红,还有水榭楼台,景观雅致。
“这是何处?”
“寺庙之中竟有如此景观?”
朱孝廉不解,更觉得奇异,但也没有多想,寻找路径就要离开。
但却不想,他目光一转,竟惊鸿一警,在那水榭楼台之中望见了一道倩影。
那是一名垂少女,看来与此前画中之人竟有几分相似。
朱孝廉望见了那名少女,那名少女似也望见了他,当即举起手中束向他招摇起来。
看那少女曼妙动人的身姿,朱孝廉顿时心神驰往,再也没有什么退离之念,更不想这寺庙之中为何会有女眷,直接走上前去,来到那水榭亭台之中。
“这位姑娘,小生朱孝廉,这厢有礼了!”
走到亭台之中,朱孝廉凝目再看,只见这少女明媚皓齿,娇俏可人,竟真与此前画壁中的散天女一般,当即拱手做礼,报出自身名號。
“公子有礼了!”
那少女掩口一笑,目光如波流转,更是我见犹怜:“公子当真俊朗不凡,清儿能遇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话声婉转,隱含挑逗,於此世而言已是分外大胆。
但朱孝廉却未觉不妥,反而心怒放,更有无名火起,竟然一时衝动的拥上前去,將那少女抱入怀中:“我得见清儿,也是三生有幸。”
说罢,也不顾这光天化日,便向怀中玉人亲吻而去。
少女见此,也不抗拒,任他施为。
就在双方意乱情迷之时—
“李云清?”
一声话语传来,惊入二人耳中,让二人如遭雷击,顿时清醒过来。
朱孝廉转眼望去,只见亭台口处,一人独立,青衫飘渺,丰神如玉,不是那李太一是何人。
只见他站在亭台口,手握摺扇,轻敲掌心,正毫不掩饰的看著他们二人。
“李兄?”
看来人是他,朱孝廉一愜,隨后便惊醒过来,急忙將那少女护在身后:“李兄来此作甚?”
然而那人却不看他,只看他身后的少女,再一次询问道:“李云清?”
听他唤自己姓名,那少女眼中也见惊异,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
那人一笑,道出来意:“你兄长李慕白与我相交,曾请我寻他那小妹阴魂,我寻遍金阳之地也不得见,本以为早已烟消云散,不想竟在此处。”
“李慕白?”
“兄长?”
“阴魂?”
听此一言,少女如遭雷击,隨即撇开朱孝廉,走上前去向那人说道:“你见过我兄长?”
“若不见过,如何知你?”
那人轻笑:“你为何会在此处?”
说罢,周身似有金光闪动,凝成一束照入少女眼眸。
“清儿拜见神君!”
少女身躯一颤,眼见一片惊骇,隨即跪倒在地:“清儿被那恶僧拘禁於此,以色侍人,还请神君搭救。”
“不急不急。”
那人一笑,又做询问:“那恶僧是谁,如何拘禁於你?”
“那恶僧是这地狱图之主。”
李云清哭诉道:“当年我隨母亲到这红莲寺敬香,不幸被那恶僧看中,施展勾魂之法,將我魂魄拘役到此,做了这地狱图的散天女。”
“地狱图?”
那人眼神一凛:“作何之用?”
“回稟神君!”
李云清沉声说道:“具体何用我也不知,只知那恶僧时不时便將男子生魂引入图中,让图中女子前去勾引,神授魂予,但又不得不图害其性命,反而要放其离开,此人就是其中之一。”
说罢,便將目光投向一旁不知所措的朱孝廉。
那人目光一转,也看向朱孝廉,隨后手中摺扇一敲:“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
朱孝廉被二人的话语弄得一头雾水,面上儘是无措。
那人一笑,道出內情:“他是要度你入门啊!”
“度我入门?”
“入什么门?”
朱孝廉听此,更不明其意,连声询问起来:“李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不语,只看李云清。
李云清也是恍然大悟,急忙向他说道:“是的,我也曾见过,有些入地狱图的男子,后来成了寺中的僧人,甚至还被派来对画壁做过清扫。”
“那就对了。”
那人点了点头:“这红莲寺以此图引儒生魂魄入画,然后让你等销其心气,之后再將其送回,让其受相思之苦,最后將之点化,度入空门,这红莲寺是要跟儒门抢人啊,你说是是不是?”
“轰隆隆!”
话音方落,便见狂风大作,又有乌云暗涌,汹汹掀开亭台顶檐。
“他来了!”
李云清面色一白,眼露惊恐之色,朱孝廉亦是不知所措。
唯有那人,神色不变,抬眼望向天穹,只见阴云漫漫,云上踏立一人,竟是一尊凶神恶煞,头顶光禿,戒疤点点,面黑如漆,缩锁槌。
他踏立云上,冷眼脾睨,注视著亭台中的三人,声若惊雷:“你是何人,竟敢擅入地狱变?”
“哈!”
却见那人声笑,手中摺扇一展,顿时金光大放,身上青衣瞬隱,化作乌纱红袍,竟然也是一尊神人。
“这··—
朱孝廉面色一变,还未来得及言语,便见那红袍神人手中摺扇一扫,顿时狂风大作,將他裹挟而去,隨后又坠落下来,一阵天旋地转。
“朱兄,朱兄?”
如此这般,不知多久,才闻耳畔传声,朱孝廉惊醒过来,只见自己站在殿中,那副壁画之前,方才一切好似梦幻。
“朱兄,你这是怎么了?”
几名好友就在左右,看他这般神情,此刻都做询问。
“我——”
朱孝廉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向那壁画看去,隨即膛目结舌,满眼惊骇。
只见那画壁之中,似有一支无形之笔描绘,显出新的壁画,竟是一位神人与一尊恶煞凛然相对,那神人中年模样,剑眉浓黑,眼神脾睨,乌纱红袍,外罩金光,手中摺扇展开,上见“天下太平”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