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刻农
达努提斯卡的教堂，是整个卡拉迪亚最为宏伟、最为神圣的教堂，
教堂通体由巨大的砖石砌成，古老的砖石上坑坑洼洼，灰尘和不知名的藻类在砖石缝隙之中生长著，在岁月中一步一步缓慢的侵蚀著这个古老的建筑。
这是在卡拉德帝国黄金时期的建筑，当时无数能工巧匠匯聚，贵族与平民齐心，为了建造这座建筑，无数的人们离开自己的土地，他们放下手中耕种的农具、卖掉自己即將下崽的羊、告別妻子和孩子，背著行囊离开家乡，响应帝国光荣的召唤。
而隨著岁月如流水般逝去，一切都烟消云散，伟大的帝国一分为三，当初的齐心建造教堂的贵族、平民以及工匠早已化作尘土，如同余一般化作了帝国史书上严肃的文字。
而只有教堂还存在著，即便曾经光滑平整的墙面此时已经被岁月锈蚀，曾经摆满了殿堂內的诸神雕像，早已残缺不堪。
那是帝国在最古老时期的信仰，古老而又原始的诸神，屁佑看卡拉德人的先祖度过重重黑暗，杀死一个又一个的强敌，建立一个又一个的大城。
而后象徵著至高唯一神的图腾被供奉入教堂中最神圣的位置，替代了掌握著雷霆和天空的诸神之王，自此古老的诸神信仰慢慢的失去了大多数的信徒，步入歷史的黄昏。
不过帝国对於宗教方面的掌控，远没有它在军事以及经济上的把控严厉，这使得教堂之中古老神话中的诸神雕像依旧得以尚存，並残缺的、倔强的存在著。
“这是诸神之王，在最为古老的神话中，掌握著雷霆和天空，他在人间布施的恐惧与威严，將洪水和火焰的灾难引入人间。”
老主教带著刻农，他指著殿堂中一尊断掉了手臂的雕像道。
刻农看著那尊久经风霜的雕像，又看了看缺失的那条胳膊，他心中不免有些晞嘘，曾经的诸神之王，如今却被凡人如此对待。
他摇了摇头，说道，
“这不是我信的神，我的神爱世人，遣命定之人拯救凡尘，不曾让天灾席捲人间。”
老主教又带著刻农来到了一尊手中持一柄长枪的神像前，这个神像少了一条腿，主教又解释道，
“这是北方神话中的眾神之父，不过曾是凡人，后来献祭自己，向眾神祈祷，而回应的是未来的自己，最终他创建了北方神话中所向无敌的神国。
老主教看向刻农，然而刻农在听完主教的解释后，仍旧摇了摇头，他说道，
“这也不是我信的神，我的神昔在、今在、永在，无须向任何神祈祷，哪怕是他的自身，是唯一的至上。”
老主教最后带著刻农穿过了所有雕像，没有再看这些存在了无数岁月的神明一眼，他把刻农拉到的殿堂最前方，最神圣、无上的位置，那里並没有任何的雕像，而只有一颗五芒星。
他向刻农解释道，
“这是帝国目前比较主流的信仰。”
“他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创世之初的圣灵。”
“凡人无法直视他的形，凡人无法听晓的声，凡人无法触摸的状。”
“故凡人不曾知晓他的名。”
“而古代的圣人，他们从自然中感悟神諭，才能知晓的存在。”
“夷、希、微。”
“古代的圣人，摘取了几个音节，拼凑出了神的名號。”
“当然，这並非神的真名，而是凡人对的尊称。”
“他们称神为一一”
“余。”
星辰按照亘古不变的轨跡，如约的在教堂的隆起屋顶之上投下星光，古老的教堂传承自卡拉德帝国的技艺，而古老的技术尚未失效。
无数星光匯聚在顶上，与月色共同的流入被烛火照耀著昏黄的殿堂里，顺著顶部的缝隙，照在了整个殿堂前方，也就是象徵著至高神明的五芒星所在之处。
受到了星与月的光辉，五芒星神跡一般开始发光，淡淡的仿佛某种无数微弱的萤火。
刻农不由自主的流淌出了泪水，他跪倒在五芒星之下，他的眼中倒映著闪闪发光的五芒星的印记。
他道，
“对，”
“这就是我的神。”
老主教伸手抚摸著刻农的头顶，声音和蔼的说道，
“很好，孩子。”
“你找到了属於你的神。”
“接下来，”
“我將教你帝国的文字，你將从文字中寻求神的教诲。”
刻农的学习天赋异常恐怖，不过这和他自身的努力脱不开关係。
教堂中的教徒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拼命的人，当他们在早上唱诵经文的时候，刻农早早的在一旁学习著文字，而当太阳落下、黄昏落寞，即將迎来夜色之时，刻农仍旧学习著，期间甚至吃食都未曾离开过一步。
而夜晚，一些閒著无聊前来祷告的教徒，他们发现刻农居然依旧在那里学习！
循此往復，日以继夜。
直到两周后的一天，刻农对老主教说，
“我已经掌握了文字了。”
当老主教测试完后，
他惊讶不已，老主教一生中见过不少人乃至一些贵族，他们哪怕是从小就开始学习文字，他们掌握对於帝国文字的掌握都没有刻农扎实。
刻农一个字符都不曾偏差的默写出了他记背的帝国词典，乃至於將其他用来辅助学习的书文以及诗篇，都丝毫不差的默写了出来。
刻农说道，
“我要学习教堂內的经文和典籍。”
老主教微微惊讶，要知道刻农可是刚学习完文字，尚没有一丁点的休息，如此马不停蹄的继续学习，令老主教感到吃惊以及汗顏。
“好吧...：..你是霍诺图拉斯大人的人，你有权力阅读经文和典籍。”
得到了允许后，刻农高兴极了。
他终於能够在典籍之中寻找关於神和命定之人的知识了！
推开教堂典藏室的大门，一股朽老文卷的气息袭来，无数的捲轴和莎纸製成的书籍被整齐的排列在书架之上。
刻农满怀期待的踏入其中，他手足无措的挑选著典藏的书籍，这些书籍在这里被掩藏了无数的岁月，无数的歷史和隱秘的知识在其中淹没。
《卡拉德帝国史诗》
《天上的国度》
《诸神之王·天空的主宰》
《圣人福音》
《卡拉德圣经》
刻农如同一块饥渴的海绵一样，允吸著典籍中的知识。
不眠不休，废寢忘食。
无数次，人们发现他因为过度飢饿和疲劳，晕蕨在典藏室之中，霍诺图拉斯为此还来看了几次，他对著虚弱的刻农说道，
“你是我见过最虔诚的信徒！”
“但是请保证自己身体的健康，为了拉文尼亚之子，和他的神。”
可是学会了文字之后的刻农，就仿佛一条乾涸的鱼回到了无边无际的海洋一般，他自由自在的在书籍和知识之中翱翔，饥渴的吸收著帝国五百年来的智慧。
隨著研究，他渐渐的看完了典藏室內的大半书籍，他理解了帝国五百多年波澜壮阔的歷史，知道了圣人们观察草根获得神諭的诀窍，也知道了许多帝国的制度和传承。
但是一个困惑，也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旺盛【神赋予卡拉德皇帝无上的皇权，元老院赋予卡拉德皇帝法理上正统，皇帝统御著方民，就像牧羊人和他的羊羔和马匹。】
【帝国历856年，灾荒促使了恶人的野心，他们煽动刁民暴动，当地领主镇压，斩头数百......】
【......他们將拥有这些土地直至千秋万代，这是神赋予的永恆权力....
】
所有的典籍中，他从来没有看到一个类似於【阿特费尼亚誓约】的神諭，或者拉文尼亚之子类似的事跡。
无论是经文、还是史诗中，他们无一例外的歌颂著帝国的英雄和传奇人物，
为他们唱诵讚歌，帝国给他们广的土地和荣耀的爵位，赋予他们贵族的权力，
而土地上的人民也是属於他们，並称这是神赐予的。
然而他们的宣称的神諭，並非是像拉文尼亚之子一般，是神的亲口所诉，而是通过观察草根、水面或者篝火，他们以占卜的手段得知神的寓言。
並且所有的事跡，都是歌颂贵族、王权以及圣人们，而这些圣人大都也是贵族出身。
根本没有任何一本书，讚颂了帝国勤奋的农民，哪怕有，大多数也是反面的角色，作为暴乱的一方，成为传奇贵族的背景板。
“这太奇怪了......就好像刻意的在维护、隱瞒一些什么！”
刻农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这已经是典藏室中最后的一本书了，他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了外面—
贵族出身的教徒们穿著华丽礼服面无表情的讚颂著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