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扒皮再次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两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张明显年代久远的照片。
纸张已经泛黄，边角微微捲曲磨损，仿佛被摩挲过无数次。
照片上，六个穿著洗得发白、款式老旧的学院制服的年轻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得如同正午的阳光！
背景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少年人特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意气风发！
苏晚晴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她认出了其中四个年轻的面孔——正是眼前这四位院长年轻时的模样！
虽然青涩，但眉宇间的神采依稀可辨。
周扒皮眼神里带著精明的算计。
周胖子笑得没心没肺。
黄老邪眼神锐利，嘴角带著一丝桀驁。
孙二愣子梗著脖子，一脸耿直。
而第五个……
苏晚晴的心臟猛地一缩！
是陆天明院长！
年轻时的陆院长！
脸上没有后来的市侩和算计，只有纯粹的、如同阳光般耀眼的笑容！眼神清澈明亮，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光芒！
他亲热地搂著旁边一个人的肩膀。
那第六个人……
苏晚晴从未见过！
那是一个面容极其俊朗的青年，剑眉星目，鼻樑高挺，嘴角勾起一抹带著几分不羈和傲气的笑容，眼神明亮得如同星辰！
他站在陆天明身边，身姿挺拔，如同出鞘的利剑，散发著一种卓尔不群、锋芒毕露的气质！
想来……这就是陆院长生前偶尔提起过的……顾焱！
那个天赋最高、心气最傲、也最早离开的兄弟！
周扒皮將这张承载著六人青春与梦想的泛黄照片，无比郑重地双手捧到苏晚晴面前。
他的声音带著一种穿越时空的悠远和沉重：
“这张照片……”
“是我们六个……”
“当年在青云学院求学时的合影。”
“也是我们几个……”
“唯一的一张合影。”
他粗糙的手指，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个俊朗不羈的青年——顾焱。
“他叫顾焱……”
“我们六个里……”
“天赋最高！心气最傲！”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也……最早离开的一个。”
隨即，他的手指缓缓移开，带著无尽的怀念和悲痛，轻轻拂过照片上陆天明那张年轻、灿烂的笑脸。
“这颗种子……”
周扒皮的声音带著一种近乎神圣的意味，小心翼翼地托起掌心中第二件物品。
那是一颗……奇特的种子。
並非普通的植物种子。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最上等羊脂白玉般的乳白色光泽！
种子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仿佛天然形成的、流淌著淡淡金辉的玄奥纹路！
最奇异的是！
种子內部，似乎有极其微弱、如同心臟跳动般明灭不定的柔和光芒在缓缓流淌！
散发著一股淡淡的、令人心神寧静的、充满蓬勃生机的生命气息！
这股气息，与周围许诺散发出的冰冷死寂的亡灵威压形成了极其鲜明的、近乎诡异的对比！
仿佛在死亡之地，孕育著一线生机！
“是顾焱当年离开时留下的……”
周扒皮的声音带著追忆，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
“他说……”
“这是他在一个极其古怪的副本深处……偶然得到的……”
“叫……”
“『希望之种』。”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浑浊，反而爆发出一种灼热的光芒，死死盯著苏晚晴！
那目光里，充满了跨越数十年的复杂追忆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沉甸甸的期许！
“当年，顾焱死后……”
“我们五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就在学院后山那棵老槐树下……”
“发过誓！”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近乎嘶吼的决绝和热血！
“有朝一日……”
“谁培养的学生……”
“能踏进天闕学宫的大门……”
“就把这张照片……”
“和这颗顾焱留下的种子……”
“一起……”
“埋在天闕学宫的土地里！”
“让我们的梦想……”
“让我们的希望……”
“在那里……”
“生根！发芽！长成……”
“参天大树！”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著无尽的悲愴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老陆……”
“他一直珍藏著这张照片和这颗种子……”
“视若珍宝……”
“现在……”
“他走了……”
“我们四个老傢伙……”
“这辈子……”
“恐怕是没机会看到自己的学生……踏进天闕了……”
“丫头……”
周扒皮的声音带著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和最后的託付。
他极其轻柔地、如同放置稀世珍宝般，將那张泛黄的、承载著六人青春的老照片，和那颗散发著温润乳白光泽、流淌著金色纹路的“希望之种”，轻轻放在了苏晚晴摊开的掌心。
“你……”
“是洛龙学院的学生！”
“是老陆的学生！”
“你……是我们六个人……”
“最后的希望！”
他死死盯著苏晚晴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
“带著它……”
“去天闕学宫！”
“把我们的梦想……”
“种下去！”
“让它……”
“替我们看看……”
“那传说中的圣地，龙国第一学府……”
“到底是什么样子！”
苏晚晴低头。
掌心微凉。
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上，六个年轻人笑容灿烂，眼神明亮得仿佛能穿透时光的尘埃，带著少年人独有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无所畏惧！
那颗温润如玉的乳白色种子，静静地躺在照片上。
它散发著微弱却无比坚定的生命气息，內部那如同心跳般明灭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著一个跨越数十年的约定和等待。
一股无法形容的、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將她淹没！
这不仅仅是一张照片！
不仅仅是一颗种子！
这是六位师长跨越时空的梦想寄託！
是陆天明院长用生命守护的信念传承！
是他们燃烧了整个青春，却未能实现的夙愿！
是她……必须扛起的未来！
苏晚晴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握紧了手掌！
將那承载著六人青春与梦想的照片，和那颗象徵著希望与传承的种子，紧紧攥在手心！
仿佛要將那份沉甸甸的份量，融入自己的骨血！
她抬起头。
目光清澈而坚定，如同磐石般迎上四位院长那充满无尽期许、悲愴、甚至带著一丝疯狂热血的复杂目光！
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
“好。”
“我答应你们。”
“我会带著它……”
“踏进天闕学宫的大门。”
“把它……”
“种在学宫最高的山峰之上。”
“让它……”
“沐浴著天闕的阳光雨露……”
“生根！发芽！长成……”
“参天大树！”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竞技场，看到了那传说中的学宫圣地，看到了那高耸入云的山峰！
“我会让它……”
“替你们……”
“替陆院长……”
“看著……那巔峰之上的风景！”
轰——！
这平静却无比坚定的承诺，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孙二愣子强撑的堤坝！
“哇——！”
这个耿直的汉子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过身去！
肩膀剧烈地、不受控制地耸动起来！
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用力捶打著胸口，仿佛要將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悲痛、不甘、骄傲和释然，都宣泄出来！
周胖子眼圈通红，用力拍著孙二愣子的后背，胖乎乎的脸上肌肉抽搐，强忍著不让眼泪掉下来。
黄老邪猛地別过头，紧抿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著，下頜线绷得死紧，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泛起了水光！
周扒皮深深地看著苏晚晴。
他那双布满血丝、精於算计的眼睛里，此刻所有的悲痛、沉重、期许……都化作了最后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黑暗中燃烧的烛火，微弱却带著无尽的希望！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带著前所未有的轻鬆和篤定：
“好！”
“好！”
“好！”
“我们……”
“等著！”
“等著看……”
“它长成大树的那一天！”
说完，四位院长不再停留。
仿佛完成了此生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使命。
他们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晚晴，目光扫过她紧握的拳头，又掠过她身边那尊散发著死亡帝君气息的巨大骸骨许诺。
然后，转身。
互相搀扶著。
如同四棵被岁月和悲伤压弯了腰、却依旧顽强挺立的老树。
步履略显蹣跚地。
缓缓地。
一步一步。
消失在竞技场喧囂人群的阴影之中。
背影，带著抹不去的悲伤。
却也带著一丝……
沉甸甸的、名为“希望”的火种。
苏晚晴站在原地。
久久未动。
喧囂的竞技场，离別的哭喊，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她的世界里。
只剩下掌心那紧握的份量。
泛黄的照片边缘硌著她的手心。
那颗温润如玉的种子，仿佛带著一丝微弱的暖意，透过皮肤，渗入她的灵魂。
许诺巨大的骸骨之躯无声地靠近一步。
覆盖著狰狞骨刺的幽冥战甲，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將她完全笼罩。
他微微低下头。
那目光冰冷依旧。
但魂火深处，却似乎微微摇曳了一下。
仿佛感受到了那份跨越时空、沉重到足以压垮山岳的……
梦想与生命的重量。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
守护著她……
就在这沉重而肃穆的寂静中——
呜——！！！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紧急集合號角，骤然响彻整个龙腾竞技场！
瞬间打破了所有的离愁別绪和沉重追思！
“所有考生！”
“立刻列队！”
“传送阵即將开启！”
“过时者，视为主动放弃国考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