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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东头,孙家铁匠铺。
  铁匠铺里,炉火正旺。叮叮噹噹的打铁声密集得如同骤雨。
  孙康赤著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被炉火烤得发亮。他一手用长铁钳夹著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条,另一手抡起大锤,狠狠砸下!
  “鐺——!”
  火星四溅!
  他儿子孙胜在旁边拉著风箱,呼哧呼哧,炉火被吹得呼呼作响,火苗窜起老高。
  “爹!陈哥要的那种矛头,打多少?”孙胜抹了把汗问。
  “有多少料打多少!”孙康头也不抬,声音在打铁声中显得有些闷,“先打长矛头!那东西快!柴刀也打!刀片子厚实点,能劈能砍!”
  他夹起一块烧红的铁料,放到铁砧上,又是一阵密集的锤打,铁料在他锤下迅速变形、延展,渐渐有了矛头的雏形。
  “爹,铁矿……怕是不太够。”孙胜看著角落里堆的料。
  孙康停下锤,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看著陈锋:“料是有点紧。不过,前些日子给邻村张员外家打农具,还剩了些料,还有几户订了东西还没给钱取货的,料子都在铺子里堆著。我先挪用了,等过了这茬,再给他们补上新的。”
  ***
  村口穀场上,气氛又是另一番景象。
  將村子边布防之后,顾修远又集合村民们来到穀场上训练,抵抗山贼匪徒还是得靠人,陷阱也只是辅助。
  顾修远拎著一根前端削尖的长木棍,像根標枪似的戳在地上。
  他面前,稀稀拉拉站著五六十號青壮村民,大的四十出头,小的才十五六,手里傢伙五八门:磨得鋥亮的柴刀、绑了石块的粗木棒、还有刚削出来的尖头竹矛。不少人脸上还带著残留的惊惶,握著“武器”的手都在抖。
  “都他娘的给老子站直了!”顾修远一声暴吼,震得人耳朵嗡嗡响,“怂样!土匪还没到呢,腿就软了?想想你们屋里的婆娘娃子!想想你们的老爹老娘!”
  一旁有人则抱著一捆削好的木枪,挨个分发:“拿著!现在流点汗,总比到时候流血强!记住!戳!用力戳!想像你面前就是王大疤瘌那张烂脸!”
  场地上顿时响起一片“嘿!哈!”的吼声,伴隨著木棍撞击的噼啪声和偶尔的痛呼。一开始歪歪扭扭,在顾修远三人的喝骂和纠正下,动作渐渐有了点模样,吼声也带上了几分狠劲。
  村子边上。
  关小雨拉著顾柔,挎著个篮子跑过来,篮子里装著凉好的开水。关小雨脸蛋红扑扑的,衝著场中大喊:“锋哥哥!顾大哥!歇会儿喝口水吧!”
  这会儿陈锋正带著一帮人在村墙下挖土加固墙基,满手泥污,闻声抬头,冲她俩摆摆手:“先给练著的叔伯兄弟们!”
  关小雨“哎”了一声,拉著有些侷促的顾柔跑向训练场。她大方地给满头大汗的汉子们递水:“叔,喝水!”“大哥,给!”
  顾柔小脸红红的,低著头,也学著关小雨的样子,怯生生地把水碗递给一个刚被厉北辰踹了一脚、正齜牙咧嘴揉腿的年轻后生:“给……给你水。”
  那后生一愣,看到顾柔清秀又带著怯意的脸,脸腾地也红了,结结巴巴:“谢……谢柔妹子。”
  “哟!铁蛋儿脸红了!”旁边有人起鬨。
  “滚蛋!”叫铁蛋的后生恼羞成怒,抢过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把碗塞回顾柔手里,扭头就跑回队列,站得比刚才还直,吼得比刚才还响。
  陈锋见此有些失笑,这个时代的孩子也太早熟了吧,铁蛋似乎才十五,顾柔更是才十二,不,十三,妥妥的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啊!摇摇头继续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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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柔捏著碗,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远处墙根下正跟人合力抬起一根粗木的陈锋,又立刻低下头,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关小雨看在眼里,笑嘻嘻地撞了她肩膀一下,顾柔的脸更红了。
  村墙外,一道一人多高、顶部削尖、狰狞如獠牙的木柵栏拔地而起,与原有的土墙形成了双层防御。木柵栏缝隙间,还插满了斜指向外的尖刺。
  村子外围,一道深近一丈、宽达六七尺的壕沟已经初具规模,沟底插满了密密麻麻的、被削得异常尖锐的竹籤和木刺。
  另一处林边小道,厉北辰正带人布置绊索。用浸过水的藤蔓和皮索,巧妙地拴在两棵大树之间,离地半尺高,隱藏在落叶下。绊索后面不远,几棵大树被拉弯了腰,用活扣绳索固定住,树冠上绑满了沉重的石块。一旦绊索触发,活扣鬆开,弯树弹起,上面的石块就会像炮弹一样砸向前方。
  沈墨白则带著几个手脚麻利的半大小子,在可能藏人的灌木丛和土坡后面,用削尖的竹片、木刺设置隱蔽的倒刺桩,上面还抹了收集来的陈年粪便污物。
  “锋哥,你看这陷坑,够不够那帮孙子喝一壶的?”一个满脸泥灰的汉子直起腰,指著刚布好的陷阱,咧嘴笑著对过来检查的陈锋问。
  陈锋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偽装,又用脚在陷阱边缘看似隨意地踩了踩,偽装纹丝不动。
  “嗯,不错。”他点点头,“记好位置!回头让顾修远那边练著的人也都认认,別自己人踩上!”
  “得嘞!”
  临近黄昏,林月顏那边也没閒著。她带著一群妇人,在村里几处宽敞的地方支起了大锅。王大妈指挥著人淘米洗菜,乔大娘则领著一群手脚麻利的妇人撕著乾净的旧布,叠成长条备用。连半大的孩子都被组织起来,去各家各户收集空罐子、瓦盆,说是要装火油或者石灰粉。
  “月顏姐,锋哥哥……陈大哥他们能守住吗?”关小雨一边和顾柔帮忙烧火,一边忍不住小声问。
  林月顏正仔细地检查著刚送来的一筐刚蒸好的杂粮窝头,闻言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向村口打穀场的方向,那里传来隱约的操练吼声。
  她没直接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关小雨的手背:“咱们把该做的做好,多蒸几个窝头,多烧几锅热水,多备些乾净的布,就是帮大忙了。夫君……你锋哥哥他定有办法的。”
  ……
  黄昏时分,陈锋站在新垒起的村墙哨台上,望著夕阳下初具规模的防御工事。木柵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壕沟像一道黑色的伤口,陷阱区一片死寂。
  林月顏和几个妇人提著水桶,挨个给干活的人送水。她走到哨台下,仰头看著上面的陈锋。
  “夫君,喝口水吧。”
  陈锋跳下来,接过陶碗,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累吗?”他看著林月顏额角的细汗。
  林月顏摇摇头,拿出帕子想给他擦汗,陈锋自己用袖子抹了。
  “快了,”陈锋看著远方黑沉沉的山峦,那里是黑风岭的方向,“等孙叔最后几把武器出来,陷阱再检查一遍……就等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