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的促膝长谈,让方子言有了很大的收穫。
足义立雄这些年来所获银两颇丰,除去一部分被他运回扶桑之外,还有一大部分都被他藏匿在福州,隨时准备借用码头运出海外。
他之前的確和靖难遗孤做过交易,而且已经將对方所需的火銃准备齐备,至於这件事情为何会突然暴露,其实他心中早已经有所察觉。
他知道这一切肯定都和渡边一郎脱不开关係,因为自从自己来到大明,负责与自己接洽的就只有渡边一郎。
方子言问起渡边一郎的来歷,却被告知他並非扶桑人,而是当初被扶桑商队收养的一名汉人,他的確曾在扶桑生活过几年,精通两国语言,足利义满之所以將他派遣到大明,就是为了实施其不可告人的计划。
至於这个计划究竟为何,足义立雄並未告知。
方子言再想追问更多,对方却是长醉不醒,让他只得作罢。
渡边一郎为何会將足义立雄倒卖火銃的事情告知给锦衣卫,根据方子言的推断,很可能是因为幕府將军即將称王,需要借大明朝廷之手除掉足义立雄。
这样既能向大明表达诚意。
也能藉机除掉足义立雄,免得日后对方回到扶桑,可能会动摇足利义满这个幕府將军的地位!
不得不说,对方的这番算计的確堪称天衣无缝。
足义立雄几乎是被玩弄於股掌之中,而到头来渡边一郎还想要將其吃干抹净,想要將渡边一郎未经运回的银两也一併拿到手中。
方子言对於这种人並无半分好感,所以有关於足利义满称王之事,他觉得还需斟酌一番……
方子言將足义立雄已死的消息通过方学武透露给了渡边一郎。
果然不出方子言所料,渡边一郎的確试图通过方学武来监察自己府內的情况。
得知了此事以后,渡边一郎第一时间来到方府拜会,而且还携带了许多礼品……
“国师大人,別来无恙!”
双方刚一见面,渡边一郎立刻满脸堆笑的与方子言打起了招呼:“小人上次来的仓促,没为您和夫人准备什么礼品,如今有了几日閒暇,便想著藉此机会,为您聊表寸心!”
渡边一郎对著门外招了招手,立刻有人从马车上抬下了几口巨大的木箱。
箱子打开,里面银锭,珠宝数不胜数,单单是这些礼品,其价值恐怕就不下於十数万两。
虽然古话说的好,三年清知县,十万雪银,可是就大明官员的微薄俸禄而言,这些东西,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別看方子言如今位列当朝一品,可他所担负的也不过是个虚职而已,从他这宅邸的规模便能看得出来,他的底蕴,远不如那些老牌官吏来得深厚。
渡边一郎这一招投其所好,用的的確甚是巧妙。
所谓酒清红人面,財帛动人心。
他贫困潦倒,两袖清风,又如何能拒绝得了这摆在眼前的真金白银?
他知道对方这是將自己当成了贪官,於是开口对渡边一郎说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贿赂本官?”
说起贿赂二字的时候,方子言的脸色明显阴鬱下来:“大明律法有多森严,你不应该不知道吧?你將这些东西送到本官府上,这不是明摆著要让本官犯错吗!”
渡边一郎倒也是个聪明人。听到方子言的这番斥责,渡边一郎非但不恼,反而脸上笑意更甚:“国师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渡边此次前来,是为了向您求购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您书房里的墨宝!”
方子言的书房里的確掛有一幅字帖,不过那是他当初在街上閒逛,了十文大子买来的一幅街边先生所写的临摹。
如今听渡边一郎要买这幅字帖,他顿时来了兴致:“渡边先生对那幅字帖感兴趣?莫非是看出了当中有什么端倪?”
“那是自然,如果小人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大唐高宗皇帝的墨宝,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我主对於华夏文化甚是仰慕,小人我投其所好,意欲买下这幅墨宝,敬献我主,还请国师务必成全!”
大明律法对於官员受贿的惩处虽然严格,但却並未规定官员不能买卖墨宝。
更何况价值高低,本就是双方商议。
渡边一郎要用万金求购一副毫无价值的墨宝,这也的確没什么问题。
见对方巧舌如簧,方子言不由得摇头笑道:“渡边先生当真慧眼如炬!”
“哪里哪里,国师大人实在太过谬讚了……”
成箱的珠宝被抬到中堂,方子言,渡边一郎分別落座。
渡边一郎试探性的对方子言问道:“听说足义立雄昨晚已经被提审问斩,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莫不是在我府內安插了眼线不成?”
方子言说话时面含笑意,仿佛是在和渡边一郎开著玩笑。
渡边一郎闻听此言,不由得呛了口水,捂著胸口一阵咳嗽:“咳咳咳,国师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您的面前耍什么招啊,我只是买通了锦衣卫,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些许关於此事的內幕!”
“嗯,没错,足义立雄昨晚的確已经死了!”
“那他的首级……”
“那等晦气的东西,我岂会带回到府里?那人头现在还在翰林院,要不要本官带著你去看看?”
“如此但是也好……”
方子言表面上是应下了渡边一郎的请求,可实际上却在心里问候了对方无数遍。
这个渡边一郎的確鸡贼,虽然得到了自己和锦衣卫的双边肯定,但他却还要亲自看一眼那颗人头,藉以检验此事的真偽。
要不是他早有预料,提前给足义立雄找了个替死鬼,那他这次岂不是要彻底露馅?
方子言当即派车,二人一併来到翰林院。
今日適逢假期,翰林院中除了几个学究之外,再无閒杂人等在此逗留。
方子言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又將渡边一郎带回到自己办公的房间。
直至那颗人头摆在他的面前,渡边一郎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