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水与核
野狼酒吧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几乎掩盖了所有声音，绚烂的彩灯下是每一个沉浸於此的买醉人。
杰克一如既往的穿著那身死亡天使外骨骼在唱台上跟一个穿著火辣的瓦伦蒂诺妹子热舞，只要穿上这东西，他就是全场最靚的仔。
他好像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开心。
瓦莱莉已经脱下了过去那身永远不变的公司狗西装，换上了皮製夹克和牛仔裤，气质也隨之一变，完全融入了街头环境。
“水？”
瓦莱莉手拿著威士忌杯，里面琥珀色的酒液与冰块不断摇晃，好似她此刻不断起伏的心情，因为在她面前的人正是葛洛莉亚。
“你怎么会想起来找我问这种事，这可是贵公司的机密，我们在半个月前可还是敌人，你就不怕我拿著这消息卖给美智子，换取回到荒坂工作的机会吗？”
她很难想像这个果敢的女人在几个月前居然是一个急救工，就算是荒坂里有这种决断的人也不多。
“瓦莱莉小姐。”
葛洛莉亚看著眼前的女人，说起来瓦莱莉的整容手术还是她亲自操的刀“你出卖了艾伯纳西，导致荒坂一架大岳丸遗失在了我们手上，这些事情可不是一两个机密就能抹除掉的，就算美智子让你回到荒坂，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呵呵。”
被戳破了的瓦莱莉只能用喝酒来掩饰自己的尷尬，不过她还是挺喜欢现在的生活，在街头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只要不犯罪想干嘛就干嘛，就是手头拮据了点，原本那间公司广场公寓也被荒坂回收了，现在住在超级摩天楼里。
“我就是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公司员工的消费习惯，平日在喝水上有什么选择。”
“喝水？”
瓦莱莉无奈的笑了笑“上班时间我们哪有心情喝什么水，每天基础工作16小时，算上加班，一天上20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我们喝的都是公司下发的內部高提神饮料，除了提神还能给改造胃提供义体能量，在荒坂尿尿时间是按秒计的，每个人的水分吸收量都会精確到ml。”
“是这样吗....”
葛洛莉亚倒吸一口凉气，她一直听说大公司內卷极其严重，没想到居然达到了这个地步，难怪那些公司狗每天都是一副无精打采，好像隨时都会猝死的样子。
“未免也太夸张了。”
而且要是这样的话，岂不就没办法把水推销到公司阶层了？
“但是呢....“”
瓦莱莉的声音突然拉长了“总是会有些例外的，不过....”
她的三根手指在葛洛莉亚视线里不自觉的搓动，让葛洛莉亚觉得有些好笑“看来瓦莱莉小姐融入的很快吗。”
“呵呵，人总是要吃饭的，再怎么瀟洒肚子都会饿。”
瓦莱莉的义体被荒坂全部停掉了，只能走黑市全部低价出掉换一批二手货，手里又没多少閒钱，夜之城的环境风貌拜某些人所赐还安定不少，但佣兵、混混来钱的路子也就跟著少了。
坏消息是违法犯罪牟利的机会少了，不少地下诊所躺满了被玩家殴打受伤的黑帮分子。
好消息是夜之城现在多了一大批新的工作岗位，视界物流公司大批招收卡车司机和工人，也算一定程度缓解了经济矛盾。
“那你为什么不来我们公司工作呢？以你的能力，我相信林愿意给你一个合適的岗位和薪资。”
“免了。”
瓦莱莉摇摇头，大口喝著酒“我暂时不想去接触公司那些沟槽的事情，等我哪天想不开了再说吧。”
无奈之下，葛洛莉亚只能掏出一沓钱放在瓦莱莉的面前，希望对方给出一个有用的建议。
瓦莱莉很自然的將钱塞进了自己口袋，然后说道“公司底层的卷狗们没时间休息喝水，但他们有老婆孩子，很多人工作挣钱不就为了这点事儿吗？只要你能保证价格合適，水没问题，他们肯定不会吝嗇口袋里的钞票。”
“至於中层那些傢伙，他们手里的钱更多，不过一般的水入不了那些傢伙的眼，他们追求的是品味，是范儿，懂吗？”
以前v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所以对这些人再清楚不过了。
“知道那些人最喜欢吹什么吗？自己喝的义大利拉瓦萨咖啡或者衣索比亚手磨...总之就是想办法跟欧洲扯上点关係，来满足他们那空洞的虚荣和情调。”
“这”
人家喜欢喝咖啡，但她卖的是水啊。
这该如何是好？
不过瓦莱莉能提供的帮助就到此为止了，因为再往上的高层就不是水这种生活必需品的主要消费对象。
那些人就一张嘴，能喝多少？能卖多少？
就算一瓶水卖他们1w欧金，他们一天也不过喝两三瓶，怎么抵得过几百万夜之城人？
林淼的盈利方案就是针对那些自以为是的中產阶级，从他们手里掏钱出来。
只是葛洛莉亚还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能告辞。
“谢谢你的建议，如果你有加入视界公司的想法，可以隨时联繫我。”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离开了野狼酒吧。
只是葛洛莉亚完全没有注意到，在酒吧內不起眼的角落里，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盯著她和瓦莱莉的全程交流。
【试验体拒绝邀请，无异常情况。】
【收到，继续监视】
“普罗米修斯实验室....布鲁南....“
玩家们在旧网內的发现很快就匯报给了露西，甚至还將那个赛博生命体给一同打包抓了回来，
这是露西完全没想到的。
在她眼里所有的ai都是恶人，都该抓起来狠狠洗脑善升，然后给他们公司打工一万年赎罪，压榨出全部的剩余价值。
虽然没有得到所谓的高价值数据，但那些打卡日誌还是给玩家们算了一点微乎其微的积分，真正的惊喜还是他们活捉的那个赛博生命体身上。
被投入数据回收通道后，【普罗米修斯实验室】副本框上多了一个5%的推进度，参与此次副本活动的玩家还都拿到了回收积分，这东西除了兑换欧金，还能用来升级技能，或者兑换露西编写的高级魔偶（一次性道具）。
当然，也许要不了多久，这里还会上新品，只不过那就是另一位顶级黑客编写的东西了。
“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赛博空间中，露西好奇的打量著这个被程序封锁的ai（？）
“我已经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过你们了，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布鲁南一脸的委屈，这群王八蛋简直不是人，一点道理都不带讲的，这一路上可没少用各种理由来折磨他。
“矣，我看你好像生病了。”
“你这么没精神，是不是中暑了？让我康康！”
感觉自己像个小百鼠一样任人摆弄。
屈辱！
愤怒！
“我说的不是那些东西。”
露西和玩家不一样，她对所谓【ai怎么诞生】【网络崩塌之日发生了什么】之类的世界观问题不感兴趣，她在乎的是公司数据，是那些遗失的技术，是能帮到林淼的东西。
玩家们光是听那些公式就头疼，看看高手那被折磨得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没敢有人继续去问有的没有的，这些事情交给npc，走个过场就好了，他们才不在乎游戏官方编出来的科幻设定到底有多真实。
你总不能真的给我造一个聚变堆吧？
“我要知道的是你们公司曾经开发有哪些项目，还有项目技术资料的存放地。”
“我凭什么告诉你？我不可能告诉你任何事情。”
布鲁南还是很硬气的，至少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矜持一下。
既然对方有求於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提高自己在谈判中的价值和筹码。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放低姿態的露西，而是一张闪烁著红色闪电的手“soga。”
听到布鲁南这么说，露西眨眨眼，一脸温和的笑著说道“看来我果然还是不太会说服人啊。”
说完作势就准备將眼前这个傢伙的数据击溃重组“不过等下你应该就会知无不言了。”
等我这一针你就只会想h的事情了.jpg
露西自问可不是什么好人，在夜之城待的就没一个是白莲。
“等下！”
看著那令他毛骨悚然的危险数据，布鲁南的硬气一贯没有坚持超过5s，即使他从没有走出过普罗米修斯实验室，也知道那见鬼的东西是什么。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谈谈。”
露西的手停在了布鲁南面前不到1cm的地方。
“哼...说吧。”
“呼...
牙白牙白真的牙白难道外面的公司已经刁到这个地步了吗？
隨便出来个人就能拿著黑墙数据当武器，只能说不愧是拿著一堆低能儿当炮灰探索旧网的公司布鲁南得亏现在是数据体，不然已经满头大汗了，但他还是强装镇定，给自己摸了一套白大褂出来。
“首先，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科学家，虽然公司倒闭了，但我不可能把其他同事的研究成果白白送给你们，不然你就算控制我的意识我也保证你拿不到准確数据。”
ai能控制人类意识，当然也能控制同为ai的同类，这一点布鲁南很清楚。
但数据化的他们是能做到修改自身数位化记忆的，哪怕只是一个小数点的差错，也能让整个实验结果天差地別，几千万投资打水漂。
露西不可置否“你想要什么？”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要我们公司的技术、论文、ai实验数据，这些东西我可以给你们，但是！”
布鲁南强调道“所有发表在外的论文署名必须是原作者，不管你是公司也好某人也罢，你们不能抢占我们的知识成果，这些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他活著的时候见过太多了，那些同事了无数精力的发明、研究成果最后全部被打上了公司財產標籤，他们本人不仅一毛钱都拿不到，连专利权都不属於他们自己。
甚至还有很多人因此离职，跟公司闹上法庭，背上巨额债务。
这对於自视甚高的知识分子来说简直是巨大的侮辱和折磨。
旧网没炸的时候你们抢我的东西，旧网炸了你们还抢我的东西那旧网不白炸了吗？
露西表情古怪“.....就这？”
公司当然有公司的考量，要是把专利给你，那万一你要是想不开辞职了，带著专利自己开公司或者投靠对家，那我怎么办？
不仅不能继续使用这些专利，搞不好还要被告。
但是你人都死了，ai化了，进了林淼的手里，难道害怕你能跑了不成？
很显然面前的布鲁南在思维方式上仍旧是人类时期的想法，完全忘了他已经没有了人类的法律权利，並且不属於任何一个国家公民范围，別说给他署名，就算给他申请专利都没有屌用。
“可以，只要你能保证那些技术资料的准確性，別说署名，你就算要在產品上刻上你的大头照都行。”
布鲁南將信將疑的看著面前这个女黑客，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下来，於是强调道“合同，我要签合同。”
难道还有人能在白纸黑字的合同上欺骗一个ai吗？
所谓的文字把戏在它们面前是不成立的，
“可以。”
露西默默在心里为布鲁南这个不被法律保护的旧网ai点了个赞。
布鲁南越发狐疑了，於是强调道“合同条文我来编。”
露西表情不变“可以，只要你愿意把技术资料拿出来共享，我们什么都可以谈。”
作为赛博生命体，虽然布鲁南的数据量远不如正常的ai，但运算速率摆在那里，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內，他就编撰好了一张写满了的电子合同。
为了降低对方的戒备心，露西甚至还装模作样的仔细看了好几遍合同，上面的內容较为偏向布鲁南，但这傢伙还是很能看清时势的，没有太过分的索要资源，只是强调了智慧財產权的所有方。
很多人都对科学家有种误解，以为他们是什么科学的狂热崇拜者，又或者真理追求者，为了追求科学的尽头无所不用其极，不在乎世俗道德，不在乎人性，为了得到实验数据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但实际上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上面给了方向，给了资金，他们就朝著那个方向前进，就算真有自己的想法和实验项目也是私下各自討论推进。
到底要不要违背道德人性进行某些实验，选择权其实不在他们身上，而在於他周围的社会环境，以及上头的想法。
这些人其实大多都是思维木訥的理工男，没太多弯弯肠子。
在將合同传给了林淼后等了一会儿，露西又在合同上加了儿笔。
“这样吧，卡斯帕.布鲁南先生，出於对贵方的尊重，也是为了满足后续我们公司的项目推进，我司会向你准备一具现实的躯体，以方便后续合作，但代价是您必须为我司工作二十年，您看怎么样。”
“嗯？”
布鲁南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傢伙要放旧网ai进入现实？
疯了吧？
不过想想对方连黑墙都能搞到手，一个无法成长的ai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选项对科研人员来说无疑是具有巨大吸引力的，因为世界是物质的，电子网络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在网络里兴风作浪，成神做祖又能怎么样呢？
科研人员不是黑客，他们追求的东西不在网络里，网络只能成为他们手里的辅助工具而非棲身之所。
布鲁南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们是准备给我搞一个活人身体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算了吧。
他到现在可都没杀过一个人，从零到一是很难的。
“不。”
露西摇头“我们给你准备一副机械义体身躯，保证足够灵活。”
“行，我签了。”
布鲁南十分豪爽虽然他忘了这里是赛博空间，赛博合同的有效率后面不仅要打一个问號，是否遵守也完全看林淼这边的道德水平。
但只要他不作妖，该给的东西林淼还是不会少一分。
“那....““
露西看著面前这个比自己都憨的傢伙，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能告诉我你们公司当时正在进行那些项目，数据堡垒里又放著多少资料吗？”
“嗯...“”
布鲁南沉吟了一下“当时公司的经营状况不是很好，尤其是第四代六种不同反应堆技术，在欧洲、北美、日本、
东大、非洲都有各自的研究方向，而且颇有进展，当时我们公司的竞爭压力很大，也很难拉到投资。”
“所以当时董事会决定主攻针基反应堆的小型化和高效化，除此之外就是尝试攻破核聚变的技术壁垒。”
“但后者一直拉不到投资，而且还有人一直从中阻挠，最终导致项目流產，倒是前者，常规的熔盐堆技术我们已经相当成熟了，本来在电脑和现实进行过数次模擬实验，效果很好，距离上市就差一步之遥，直到那个叫巴特莫斯的脑残把网络给炸了，我们几个人带著所有资料全部留在了网络里，和现实断联。”
“听你们人说的，我们公司没多久就因此破產了。”
“只能说恶人有恶报，死的实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