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你想选择怎样的人生
食物这个拥有著悠久多彩歷史的词对於东大人来说的第一印象，往往是一桌子的炒菜或者麵食，酸甜苦辣咸各有不同。
对於欧洲人来说则是百齐放，一枝独枯，有汉斯们最喜欢的烤猪肘、啤酒、香肠，有老巴黎的焗蜗牛，奶油浓汤，有意呆利的意面披萨。
总之因为各地水土条件、养殖条件的不同，各地的食物发展体系也各有不同，但终究是给人吃的，不管你用什么调料，用什么食材，满足肠胃和嘴巴的需求是厨师们存在的意义。
是人文歷史上不可缺少的一抹亮色，很大程度上代表著当时的人对美好生活的嚮往。
但在所有国家的食物烹飪发展歷史上出了一个怪胎，这个怪胎的食物体系从一开始也称得上別有风味，还算不上难吃，还因为大航海带来的各国香料、菜单而辉煌过一段时间。
直到工业革命的到来，则彻底打破了这一现状，让那个怪胎的菜系彻底成为了欧洲的黑暗料理界。
这个黑暗料理界，其实是只是维多利业黑暗工业时代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缩影。
大量工厂的兴建导致海量农村人口被赶入城市，进入工厂打工，原本的城市人口暴增数十倍，
城市和农村人口比高达4：1。
又因为那个时代是资本最为野蛮，最为血腥的增长时期，工人们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没有节假日，没有周末，也就没有时间回家做菜，研发所谓的美食。
而且为了让工人们儘快完成就餐，把时间节省到工作上，一切从简，一切从快，带英的菜系也从一开始的酸甜煎鱈鱼，燕麦牛奶粥、牛肉馅饼大踏步的朝著煎鱈鱼、炸薯条前进。
而隨著罐头与世界大战的先后到来，彻底击溃了英国本土菜系最后一丝曙光。
那个时代的工人午餐，就只是几块抹了黄油的麵包，一个肉罐头加上牛奶，流水线上的工人吃著流水线上生產出来的罐头，然后成为流水线上的机器。
本就没什么农民的英国，食物又高度依赖国外海运，两次世界大战直接打崩了英国七成的食物供给，带英的厨师们再也没有能力和精力去开发什么美食菜系了，大家一起吃土豆和鱈鱼吧，毕竟比起其他的东西，至少这两样你们还能吃下去。
英式菜系，宣告死亡。
而到了2076年，宣告死亡的已经不再单单只是英式菜系了，令人绝望的农业环境，堪比世界大战的海面禁运程度。
更加极端的蛋白块、蔬菜膏替换了炸鸡、炸薯条和炸鱼，这些果冻状的膏质物只要不到0.5欧金，就能让一个流浪汉苟延残喘一天，代价是稀烂的口感和塑料味，会让你感觉像是吃了屎一样。
而往上一点也好不到哪里去，合格的流水线上只会生產一种商品，大量的预製菜堆满了赛博时代人们的胃袋，不管你吃了多少次永远是一个味道，但你必须吃下去，只因为它便宜，是你唯一能消费的起的食物，而那些人造肉自然也不可能给你搞多少样。
在这个时代，把香肠和米饭混一起炒一炒就是了不得的烹飪了。
至於小吃摊贩们售卖的那些东西，你会惊奇的发现肉串上的每一个丸子形状都惊人的相似，几家流动摊贩的柜檯里摆放的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样东西，小贩们头上戴著厨师帽，但实际上可能连铲子怎么用都不会。
从我们今天吃什么变成了我们今天能吃什么，至少在美联邦这一块，美食正式进入了荒漠化。
直到一群人的到来。
在渡过了初期对人造食品的新鲜期后，每日游戏时间延长后的玩家们已经逐渐不满足於这些千篇一律的食物了。
他们搞不懂为什么人造肉里的鱼只有三文鱼、鱈鱼寥寥几种，猪肉只有猪里脊，牛肉只有美式西冷，种类少味道也不好吃。
我滴五肉呢？我滴猪肘子呢？我滴牛腩呢？涮火锅没有牛肚我吃个屁啊？
而且最严重的是没有蔬菜，吃什么都觉得腻。
游戏商店里过去玩家们爱答不理的罐头也成了老玩家们偶尔会买一罐尝尝，用於奖赏味蕾的珍。
有人尝试在石脊山附近开荒，但被化工废料污染过土壤连灌木野草都难成活，又何况娇惯的蔬菜？
而且玩家们连乾净水都没有，要是去买真水种地，那菜肯定会贵上天价。
直到水源重新恢復流动，他们才看到新的希望。
工业化基地种植说难也难，说简单也很简单。
难点在於工业技术水平和能源供给。
室內种地的耗电量可是很恐怖的。
不过工业技术这在2076年都不是个事儿。
大苏尔水厂的发电效率本就充盈，更別说水厂还有二期三期，甚至是接海工程，未来电力必然是源源不绝。
夜之城蔬菜价格昂贵不单单只是水源紧缺的问题，实际上还有生物技术人为控制產量，用以提价牟利的原因。
在这一点上，他们跟霓虹人学到了精髓，
夜之城农业楼里，富人们会指定一名自己喜欢的农业管家，然后由其亲手照料蔬果的成长，並且每日为其拍照发在个人媒体上，以供他们想起来的时候看两眼。
其夸张程度可以说到了一串葡萄的每一个果实，这些管家都要每天用湿巾挨个擦拭拍照的地步。
不然我怎么一颗葡萄卖100欧金的？
用离谱的种植方式换取定价权，这可是霓虹从上世纪就开始的拿手好戏。
有钱人们吃剩下的，才会流入夜之城中低端市场在酒吧，罐头里的橘子是按瓣来卖的。
而在解决了技术、水源和电力问题之后，农业种植基地的最后一个难题就在种子上。
无论是醇二小麦，又或是那些蔬菜水果的种子都被牢牢掌控在各大生物公司的手里，就像林淼手里的希瓦氏菌，形成技术垄断用於搜取超额利润。
在不付出血的代价之前，林淼是拿不到那些种子的，就算是军用科技也不行，
那么做会得罪全世界的。
好在林淼手里有从奖池抽出来的种子，甚至还有菌丝、树种、草，数量种类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住，林淼问了很多次这东西是哪儿来的，系统都说不知道。
在面对军用科技的盘问时，林淼只能委屈一下生物技术了，让人去抢了几次他们的运输车后，
林淼也就正式拥有了暂时堵住军用科技嘴的理由。
干嘛？
我抢来的！
有能耐你自己抢去。
你问我以后怎么办？你管我的？说不定我就突破生物技术的技术封锁呢？
不过还有一点小问题，那就是九成九九的玩家对种地没兴趣，也没这个耐心，哪怕机械化了也一样，看个新鲜还行，天天守在菜园子里他们得发疯，说不得就现场玩起蔬菜忍者了。
但凡事总有例外。
“看好了嗷，这个是自动播种机。”
【杀人放火厉飞雨】指著面前这个很多洞的滚筒机器向跟在身后的乱刀会战俘，或者说现在该叫实习农技工们介绍著这座农业种植基地的工作流程起来。
他的鼻子都快翘掉天上去了，厉飞雨可是记得的，他上大学那会儿，那群老外专家趾高气昂的表情，现在也是风水轮流转，轮到他训老外了。
*利用电机製造的风压，这些孔洞会把种子吸在上面，等种子转动到底部的时候呢，它们会落在事先分格好的海绵底盘里，每个海绵块里一枚种子，偶尔也会出现几个小种子落到一个坑里的情况，不过无所谓，只要没空格就行。”
说话间，开始运作的转筒吸著种子，精准无误的落在了每一个海绵空格的洞里，一板大概就有八十多格，三十秒內完成一盘播种，流水线式的作业速度极快。
这个农业基地修建时，厉飞雨就在边上一直盯著，甚至还自告奋勇的向葛洛莉亚申请参加工作后来事实也证明，这里的技术虽然比东大先进一些，但还还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內，上手了解过后便迅速掌握了这些机器的运作方式。
“等一板海绵播种完毕，你们就把它拿起来送到发芽室里去，里面百分百湿度能让种子在两到四天完成发芽工作，你们要时刻关註里面的温度湿度，种子死了你们全责，知道吗？”
克林特等人连连点头让土匪来当农技工是一件麻烦事，好在来这里的人都是自己选的，加上一个半月里调教有方，
土匪们都老实得很。
他们可不想去尝试一下『全责”是个什么责。
整个种植的流程都暂时由w监控，它会通过成像和托盘码扫描识別作物信息，然后单独定製水和光的计划，並且由於这里是封闭式的无菌车间，不需要担心虫害也不需要担心草木病。
也就是说不需要使用农药。
也不需要考虑季节、温度、土壤肥力等因素，任何时间都可以播种想要的作物。
甚至用水量比传统灌溉农田少了9成，但种植密度远超后者数倍不止，缺点就是耗电。
厉飞雨走到一盘已经发芽了的海绵盘前，语气郑重，像是在交代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每种作物需要配置的营养液都是不一样的，千万不能搞混了，轻则减產，重则烧苗，你们要把这些东西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因为它们关係到每个人的肚子，粮食的问题是最大的问题，
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別跟前些天新闻里那些傢伙一样，你们种的，也是你们自己吃的。”
克林特他们知道前些天大陆食品工厂闹出来的笑话，不过乱刀会们倒不是很在意。
开玩笑，夜游鬼、乱刀会以前也没少卖过人肉，买家是谁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而且在恶土这片贫瘠荒漠上，沾点粪便的水怎么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克林特更是摇头“我们哪吃得起这些东西？”
比起吃，他们更稀罕这小绿苗子。
海绵格上，小小的淡绿叶子长在细如髮丝的根茎上一动一摇，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却又富含生机。
植物恶土上唯一能看到的植物只有扭曲生长的灌木，但那些灌木上几乎看不到叶子，只有乾枯的枝干。
即使是夜之城，能看见大量的植被大概也只有宪章山豪宅区那青翠的人工草地了。
但厉飞雨却说道“这本来就是拿给你们吃的，不外流。”
林淼並不打算现在让这些蔬菜流入市场，而是优先供给玩家和公司內部员工食用消耗，等完全富足之后，再去考虑外卖的事情。
“我们..吃？”
克林特有些不相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觉得对方似乎搞错了对象。
说真的，他们一开始只是把选工种实习当成一个能活下来的选择，別说吃什么菜，能领工分就算谢天谢地了，等以后有机会还想著跑路呢。
“不然呢，种出来餵猪吗？”
厉飞雨有些无甚所谓的说道他都不知道这些友方npc在说什么，
玩家们很少会对游戏里那些敌方npc產生什么敌视情绪，除非对方真的干了什么他们忍不了的事情，比如杀了萌妹子之类的。
乱刀会玩家们打也打了，杀也杀了，剩下的还关押起来进行劳动改造，现在也只不过当个实习技工换命而已，工资都没有，只有工分，还不至於让他们不吃菜。
毕竟在玩家们的观念里，菜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们甚至不知道饿肚子饿到反酸水是个什么感觉。
可在赛博时代人的眼中，蔬菜，那可是只有上流人士才会享用的高档食品，哪怕是农业大楼里的蔬菜工，忙活一辈子也未必能吃几次菜。
现在面前的人却说，这些东西种出来就是给他们吃的..：
包括在龙场里的时候，里面的警卫、玩家吃的和他们也是一样的餐食。
也许对於玩家来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什么连他们自己都没放在心上，但对於赛博时代的人来说，把人当成人来看，却是一种少见的尊重。
就好像把你打进看守所的那个人，在你出狱之后还给你介绍了一份保时捷车厂的工作，当著所有人的面，指著里面正在拼接的卡宴说道“这厂里造的车都是自用的，以后厂子里的员工一人一辆，每天上下班都开这个，油费修理费厂子包了。”
换谁谁不感动啊？
吃龙虾一样能吃饱，赶紧把吃主食的坏习惯给我改掉.jpg
无法无天的都死了，活下来的要么是聪明人，要么是怂逼，有几个性子比较软的农技工眼眶都红了，在人群中小声啜泣起来。
那声音很快传播开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人人含泪，看得厉飞雨莫名其妙。
他只觉得这些人的表情，就跟自己了几个星期种的实验株被路过大妈拔了拿回家炒菜的农学生一样委屈。
“都是大男人哭个毛啊，赶紧跟著学。”
“这边是叶菜区，按时间生菜18天一栏，那边是菠菜28天，还有茄果区的番茄黄瓜土豆，芽苗区的豌豆、豆芽，记住玉米是三个月一茬.....”
林淼无法保证第一轮种植的成功率，w系统內的农业资料库一半来自赛博世界（刚从那几家食品公司手里『拿”来的），一半来自现实世界，天知道跟系统的种子对不对得上，因此几个菜种子只给了三分之一的量，让他们多种几种试验几次，就算死完了也能重来。
只要不考虑耗电量的事情，无土栽培对传统农业栽培的优势是碾压级別的。
首先是种植面积，同样的一亩地，放外面就真的只能种一亩地的菜，但在垂直种植基地內，你能种多少亩完全是看能把房子盖多高，有多少电和种植蔬菜的种类。
比如这个生菜，就当前林淼盖的这个种植基地，一亩地能当50亩使，而且种植密度也是远大於土地耕种的。
而且机械化室內种植所需要的人工就更少了，大部分的重复工作都由机械臂代劳，工作人员只需要记录作物生长情况，和处理系统上报的各种情况。
平均下来一人能管40亩的种植量，这还是在考虑到这些农技工技术不熟练，玩家可能日常来这边蹭工资的情况，不然还能更多。
而农技工这边，一个个更是长大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
学习，尤其是真心自髮式的学习效率是最快的，虽然他们的理想不一定是在这里种一辈子菜，
但拿这里当做他们人生的一个新起点却也未必不行。
这个世界上除了极少数的天生坏种，没有人是生下来就想作恶的，什么样的环境塑造什么样的人，很多人没得选，哪怕到死都不一定能看到另一条路，又或是看到了，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错过。
更没人会把土匪当成是什么光辉职业，所谓的自由，所谓的豪爽，不过是自我欺骗的遮羞布而已。
但现在人家把饭都餵到自己嘴边了，要是再不知道张口吃下去，那就真的只能下去和自己两个月前的同伴们为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