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越穷越讲究
“这首歌...给我一种很特別的感觉。”
一个年轻的军科投行副总裁端著酒杯听著楼下的合唱感慨道“就是歌手次了点，如果换成是莉琪和康恩合唱，绝对能上热门专辑，送到欧洲卖个一百万份完全不是问题。”
他仿佛在遗憾一笔钞票就此离自己远去，儘管这和他並没有半毛钱关係。
“不可能。”
一个康陶的新秀立刻否定了对方的判断“这首歌连上市的机会都没有，它的歌词太左了，会被欧洲社会管理局找上门抓去坐牢，而且谁会在乎那些穷酸鬼的死活？他们不过是一群不知道奴隶工作的寄生虫而已，林先生这次可是拿出了几千个工作岗位，但街上的流浪汉一个都没少过，足见他们好吃懒做。”
他说的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以至於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认同。
林淼看了他一眼，对此也並不感到意外。
康陶的年轻人在得到眾人应和后，似乎是觉得抓住了机会，走到林淼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扁盒，打开后，又拿出一张硬卡纸，这是他的名片。
“认识一下吧，林先生，我叫郑世昌，康陶夜之城公关部三科科长。”
林淼接过对方的名片拿在手里翻看了两眼，上面写著对方的名字、岗位、公司名称，还有一串特殊编號“名片不错。”
“当然。”
郑世昌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似乎这声称讚让他感觉在同行面前倍有面子“骨白色，库伦德书写体。”
本来林淼这种市值不过几亿的小公司根本入不了康陶公关部的眼，更不可能这么放低姿態主动递上名片，但在公司內製定的合作优先等级列表中，视界公司的排名离奇的高，再加上这家公司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著实亮眼，才让他们开始重视起来。
“关於贵公司，我一直有个疑问。”
“请讲。”
“我看的出来您对公司业务的扩张有著非常急切的需求，但资金限制了你的行动，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一直压著视界公司拒绝上市呢？”
“以贵司现在的势头，难道不是应该趁热打铁赶赴欧洲上市吗？只要上市，我可以保证在康陶和军用科技的运作下让视界公司的市值翻个十倍都不止，到时候不管你想干什么，资金都绝对充裕，甚至我们还能向视界公司开放专用贷款，额度和利息都可以保证足够优良，届时贵司的影响力甚至可以辐射到东亚和东海岸。”
他描绘的广阔前景让人目眩神迷，而且只要是有心人都知道这位康陶科长说的话绝对保真，说涨个十倍都是小的，只要他们愿意，甚至能把视界公司炒上自前的二十倍。
但代价，就是林淼的股票遭到稀释，从现在的绝对掌控权转移至其他公司手里。
可以说，林淼现在其实是视界公司资本飞速扩张路途上最大的那颗绊脚石了。
但林淼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向了另一位上前来的中年人，对方同样递上了一张名片，而且这些人穿著的衣服、打扮都惊人的相似，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淼只是隨便瞄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身上的西装价值不菲，多半也是欧洲手工纺织的羊绒与真丝，只是千篇一律，没有辨识感。
似乎是担心林淼不开口，那位夜氏公司的科长还主动介绍起自己的名片“蛋壳白，罗马里安字体。”
两张名片叠在一起，郑世昌的名片质感明显就被比下去了一截，连带著其主人的眼角都在抽抽，刚刚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恼火。
这些公司中层领导，似乎在这些方面尤其重视，在公开场合无论是名片还是西装，处处都想高別人一头，甚至不惜重金去为自己单独设计一张硬纸片。
“凸出字体，雨云苍白色。”
“微灰白，鎏金烫印。”
这些科长、经理仿佛像是急著开屏爭艷的孔雀，一个个先后递上自己的名片。
林淼估计了一下，就手里这几张卡片隨便一张的製作费用，估计就能比得上夜城底层工人一整年的全部收入，尤其是最后一张，价格起码是前面的两倍不止，这种带水印的鎏金烫印的印刷名片要专门单独开模，费高得离谱，而它的主人则是来自军用科技。
这种病態的竞爭意识，甚至让他们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任务。
对此，林淼只觉得好笑，他很清楚这些人的竞爭已经到了什么地步，都不说车了，单从一张唱片品味，爭到居住公寓的位置、高度、视野，再到一个餐厅的预定资格，仿佛这些被消费主义催生出来的东西就代表了其本人的全部价值。
在他们眼中，谁的公寓视野更好、租金更贵，谁欣赏的歌手更小眾，谁能预定到更高级的餐厅位置，那么谁的社会地位和实力就越高。
至於他们本人...
一文不值。
不过好在这群人看见林淼手里拿著跟扑克牌一样厚的名片后，才恍得想起来他们是干什么的，
纷纷开口劝说起林淼来。
有人想让视界公司上市有人想让林淼放弃进入太平洲的打算有人想让林淼接受他们的贷款，哪怕利息低一点也没事各有所求，但终究逃不出一个钱字。
当中甚至有人向林淼暗示，只要他同意让出公司控制权，那么就可以得到一笔骇人听闻的钞票，之后哪怕想留在公司当吉祥物也没关係。
但让他们失望的是，林淼一个也没答应，甚至都没说话，只是等著他们说的口乾舌燥之后才將各自名片递了回去。
知道是自討没趣后，一个个也只能阴沉著脸收回名片，在心里骂著眼前人不识抬举，然后准备向自己的老板匯报工作情况去了。
他们並不知道理想为何物，他们只知道眼前这傢伙是个金山摆在面前都不会抬手的白痴笨蛋。
而后，才轮到正主上场。
“我还以为董先生今天要回家陪家里人过年，不准备来了。”
靠在落地窗边，林淼好奇的打量著这个白头髮的中年人，相比起上次见面，他又老了一些。
“干我们这行的，向来是上级隨叫隨到的牛马，哪有什么放假的时间，大过年的也消停不下来董辉语气晞嘘，丝毫不提之前郑世昌的事情。
“哪里像林先生你，搞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打乱刀会，又是进狗镇，还有閒工夫去开年会让员工们一起放鬆哦，就是不知道开年过后你有打算在夜之城闹点什么动静出来。”
林淼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知道。”
“我们能知道什么？”
董辉摇头“我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东西，不该知道的一个字也不知道。”
“呵呵。”
林淼也不知道他这话是推脱还是真的不知道，抬头示意对方看了一眼远处正装作与同事说话，
眼神却时不时向这边的郑世昌“看起来你们的人水平也不怎么样嘛。”
然后似有所指的问道“就他一个，还是都是这样？”
“挺普遍的。”
“这么说起来....你们情况不太妙啊。”
“时代不同了，林先生，人总得往前看，现在没多少人信那些东西，等老一辈的走完，谁也挡不住这滔滔江水。”
“那你呢？”
“我就是个没骨气的墙头草，风往哪边吹，我往哪边倒。”
“能跟我说说你们的事吗？”
“您是指哪方面？”
“从头说起吧，我听说你们当年內战的打得很激烈，连南海都不管了，就那种情况，也能打起来？”
“嗯....”
董辉低吟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不该向对方说实话，在过了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开口“那会儿我还没出生呢，具体情况都是听我爷爷说的，当然了，我就隨口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做不得数。”
“你说就是了，难道这也算是秘密？”
“老爷子说那场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不然我们撑不到今天。”
“你知道对他们那代人，打击最大的事情是什么吗？”
林淼想了一下，这种事无非就两种情况，內斗和外忧，但前者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那就只有...
“苏联？”
“对。”
董辉无奈的点头“老爷子到死都在念叨，当年苏联为什么不直接亡国，要他说死了一了百了到乾净。”
“不管它的结局是分裂也好，冷战崩溃也好，热战被欧美打到亡国也好，无论是哪一个结局，
都不该是今天那个....”
林淼知道董辉说的是苏石化打败了苏联政府，將其变为了自己的愧。
“看来这件事对你们的打击挺大的。”
“何止是大。”
董辉苦笑，就算他没亲身经歷过那个年代的事情，从自己爷爷的身上也能感受到那种信仰崩溃的灰败。
“用老爷子的话说，苏修灭亡是必然的事情，所有人心知肚明，但无论是自己崩溃，或者被北约打败都可以说是它背离自己路线后必然导致的结果，但唯独被苏石化从內部击溃瓦解，再成为资本愧是他们那代人不可接受的结果。”
“因为不管怎么说，那面红旗都代表它是一个阵营的立场，它都是这个阵营最大的那张牌，结果....就那么变色了。”
林淼可以想像那个场面，放歷史上大概就跟秦国前脚还在跟六国对垒，后脚贏政就开城门投降，甚至主动为六国招降吶喊，那对秦人的肯定打击不是一般的大。
当然，如果换成劳宋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几年自杀的，背叛的人数激增，以至於当时的那批人不得不选择重新把自己锁起来，原本准备好的开放也被强制中断。”
“但这种举措不过是装鸟而已，风气一旦形成就没那么容易变了，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喊开放自由市场，自由贸易，资本主义万岁，里面甚至不乏一些原本信仰坚定的军官.....”
董辉讲述的语气晞嘘，听得林淼五味杂陈“所以你们就自己打起来了。”
“上面判断不打不行，再不打就会真的活活把自己搞成精神分裂，不管是走那条路，上面都只能有一个声音，而且当时太多人都在盯著我们了，要是我们不动手，搞不好他们就要先动手了。”
“不过我们那时候运气也还算好的，那些公司还没来得及插手，就一个个自己打起来了，一打就是二三十年没消停，世界被打得稀烂，也没人有功夫管我们。”
“那最后谁贏了。”
林淼的问题让董辉露出了一个难堪的笑容“当然是都输了，这种战爭怎么会有贏家？不过趁机打死了海岛余孽，算是唯一一个好消息。”
“我跟你们有什么关係？”
“没关係，或者说...有那么一点，但不大，我们也就顺路蹭个风而已，真正在这条路上出力的，是人类歷史上每一个存有高洁灵魂的逝者。”
“这次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谈什么商业合作之类的废话，能赚钱的事就算没有我，康陶该掏钱也还是会掏钱，我会在自己的权限里儘可能给予你方便，我来主要替老爷子带句话。”
“还活著呢？挺长寿啊。”
“死了，入土十多年了，不是谁都想跟荒坂三郎那个老不死的一样赖活著。”
.....抱歉，他说什么？”
“他说....百川东流终入海，旭日何时再东升。”
“人类的脚步能走多远，究竟该走哪条路，他不知道，但他觉得，人，应该是自由的，是伟大的，是不屈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奴役这个种群的灵魂，所有妄图凌驾在他们灵魂之上的人或物，
终究只会迎来自己的灭亡。”
“这算是对我的警告吗？”
“我不知道，这事儿你得下去问老爷子。”
“呵呵，那有的等了。”
林淼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但不得不说，夜之城对那边的歷史记载与其本人说出来的东西截然不同，从当事人的口中讲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仅是寥寥几句，就把其中真正残酷与痛苦的过程盖了过去，就算对方没有细讲，林淼也能想像出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绝不止对方现在这么说的这么轻巧。
而此时，窗外的歌声也渐渐停息了下来“it'struewe'|lmakeabetterday（我们真的可以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justyou andme（就靠你和我）....
隨著最后一句歌词唱完，玩家和员工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浪潮，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不知何时，视界公司外面的公路也被堵塞了，很多人站在车顶上就为了听完这一首歌。
即使唱功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其中蕴含的心意和情感却传递到了很多人的心里，悄悄地，埋下了一颗种子。
只可惜林淼不可能把这首歌拿去商业化，不管这笔钱用在哪里，都会开一个很坏的头。
也许就让它以口口相传的方式流传於大家心里，才是最好的方式。
“多好的歌啊...：”
董辉感嘆著“写这首歌的人肯定是个拥有高尚灵魂的歌手，但可惜这个时代承载不了他的才华。”
林淼很想说，其实哪里都一样。
当投票环节开始后，柚子厨团队的得票数字就在一路升，这个投票是没有次数限制的，只有环节限制，理论上每个人都可以为每个节目投一票，然后看最终得票数量，也是为了避免玩家们为了抢票而动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跟在演唱会之后的，就是馒头她们准备的无人机表演。
除了单纯的节目表演之外，其实也是商品演示环节。
毕竟地上爬的机器人都有了，天上飞的无人机怎么能少？
2024时代的无人机无论是智能还是精细程度都被2076时代的公司无人机暴打，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成本和生產速度了，几百rmb就能买台民用无人机，林淼也不可能舔著脸去找那些公司要技术什么的，所以就选了与门框机器人同类的发展方向。
实用。
便宜。
低技术、高智能。
数台样品大型掠夺者无人机带著近千台小无人机从工厂天板上呼啸起飞，它们拥有4具涵道螺旋桨，可实现垂直起降和快速飞行，此外机体內还有2台小型涡喷发动机，因此具有较高的飞行速度。
这东西从一开始就和民用无关，是纯粹的军用无人机，採用的也是蜂群作战模式，跟人没关係。
只不过现在出来的都是小型原型机，还远远达不到正式批量生產的地步，按照设计模式，正品机身估计要达到八米。
至於那些小无人机....纯粹是为了仿照熊蜂无人机做出来给玩家使用的替代品，论质量还差得远呢，只能说比2024年代的无人机强不到哪儿去，但用於表演却绰绰有余。
隨著无人机群越飞越高，它们的身形也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直到某个时间，天空中亮起了点点星光。
上千无人机凑成的阵列，在天空中亮起了一副夜之城的地图，上面甚至还划分了各个区与地名，只不过似乎与现在的夜之城有些差別。
“那个....是夜之城？”
蓝眼晴站在窗前，他同样关注著这次视界公司所谓的年会。
而这次所谓无人机的表演，本以为平平无奇，但却触动了他平静多年的心绪。
因为那无人机摆出来的地图並非2076年的夜之城，而是20世纪末刚修建的夜之城，旁边还亮著1997的年號。
年號的数字逐渐增加，地图的形状也在渐渐变化，似乎是在演变著这座城市近百年的歷史，在上面，甚至能重温一遍荒坂塔被炸倒的地图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