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坏……”
这句话姜林终究是没说出口。
他也曾为了晋升杀过同阶者,毫不相干的也有,比如维瑟尔,但他却从未想过要做未亡人萨娜的丈夫以及他女儿桑妮的爸爸。
然而嫇却这样做了,仿佛理所应当。
只能说高位对低位就是如此碾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仇人可以隨意拿捏你。
不再关注格蕾丝,既然嫇已有处理方式,他便將注意力完全转向此行的真正目標——“真者”隱秘。
“走吧,带我去见见你们的首领。”
嫇点了点头,转身引路,姜林紧隨其后,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著这片所谓的“真本之域”。
上方的世界与下方的“摹本之域”景象几乎一致,山峦形態、树木分布,甚至那些残破的古建筑遗蹟也坐落於相同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更多的真者。
他们不再是下方那些眼神空洞、行为刻板的模样。
各式各样的种族,但大部分明显发生过变异,周身环绕著不稳定的灵性波动。
他们的活动也显得更有目的性,有真者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话语间是姜林无法理解的、涉及存在与映射的碎片化概念;
还有真者独自坐在山岩上,闭目凝神,像是在感受什么;
姜林甚至看到一位真者,他的半边身体呈现出虚化透明的状態,而另外半边身体则凝实无比,手中把玩著一团不断变化的阴影。
“他们都在尝试……”嫇察觉到姜林的观察,轻声解释,“尝试更深入地理解『真本』,更精妙地操控『摹本』,从而窃取更多、更强大的『真实』。
“每一次成功的『窃取』,都会让我们更靠近……某种终极的『真实』。”
“失败呢?”姜林问。
“失败?”嫇琥珀色的瞳孔扫过一个不远处身体不断在实体和虚幻间剧烈闪烁、表情痛苦的真者。
“轻则像他那样,失去对自身存在的稳定掌控,重则意识彻底沉沦,变为摹本。”
这条道路,看似取巧,实则凶险异常。
每一步都在走钢丝,是对世界规则最本源的挑战。
一路行来,也有不少真者注意到嫇和姜林,他们对嫇似乎颇为熟悉,点头致意,称她为巫芸。
而当目光落到姜林身上时,则大多流露出好奇与审视。
姜林能感觉到,这些目光並非简单的打量,更带著一种灵性层面的探测,试图分析他存在的真实和构成。
好在无相的能力可以很好地偽装莉亚娜,並將他自身的核心灵性隱藏。
他们没有遇到加图鲁,想必那位兴趣独特的真者已经去寻找他的相好了。
嫇带著姜林来到一座最高的山峰之下,山底並非坚实的岩壁,而是一个巨大的拱洞入口。
洞口幽深,內部光线黯淡,但那种“真实”的灵性波动却极为浓郁,仿佛整片“真本之域”的核心就在其中。
“首领就在里面,他常年在群山之底冥想。”嫇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敬畏。
两人步入山洞,通道曲折向下,越往深处走,空间反而愈发开阔。
姜林能感觉到,一种庞大而古老的意志瀰漫在空气中,它寧静、深邃,带著一种看透万物的沧桑感,却又没有丝毫旧日支配那种令人疯狂的污染性。
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纯净,专注於存在本身的纯粹。
终於,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中心並非什么王座或祭坛,而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漆黑如墨的水潭。
水面上坐著一个身影。
他穿著一身简单的灰色麻布长袍,身形並不魁梧,甚至有些消瘦,黑色的长髮披散,面容普通却又让人一眼便无法忘怀。
他与那片黑水潭融为了一体,若非姜林亲眼所见,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尊雕像。
“这就是真者的首领,祭河。”嫇介绍道。
感知到他们到来,祭河缓缓抬起头。
长发滑向两侧,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但那黑色並不令人恐惧,反而像是最深邃的夜空,包容著万千星辰,能倒映出一切存在的本质。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嫇身上,微微点头,带著长者的慈和:“巫芸,你回来了,看来此行有所收穫。”
声音平和舒缓,有一种奇特的韵律。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姜林,在那双纯黑的眼眸注视下,姜林感觉自己的一切偽装都变得透明。
並非被强行看穿,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呈现。
“故土的后辈。”祭河微微一笑,笑容温和而极具穿透力,“藉助假身降临,介於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客人,欢迎来到倒错之山。”
此话一出,便表示祭河与嫇相同,都是来自蓝星,不知是哪个文明的生灵。
姜林心中凛然,面上维持著平静,微微頷首:“冒昧打扰,祭河首领。”
“无妨。”祭河轻轻摆手,目光扫过姜林,又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更深远的东西。
“寻求知识本身,就是一种对真实的探索,巫芸想必已向你解释了此地的规则,你有何疑问,尽可提出。”
姜林沉吟片刻,决定开门见山:“我听巫芸说,首领曾窃取过旧神的真实,拥有9阶位格,但旧神皆伴隨旧日支配的污染,你是如何规避的?难道也拥有类似石板的奇物?”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系统赋予天之台的神秘石板,是他已知唯二能使9阶隔绝旧日窥视的东西。
还有一种便是九位偽神打造的膜,但祭河应该没有偽神实力才对。
祭河闻言,发出了厚重而愉悦的笑声,笑声在空旷的地下空腔中迴荡。
“污染?不,那並非污染。”他缓缓开口,纯黑的眼眸注视,“对真者来说,那只是另一种过於强大的真实,试图覆盖、同化你的真实而已。
“旧日支配,祂们本身就是某种终极真实的体现,只是祂们的真实过於狂暴、排他。”
“至於规避……”祭河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平和却带著无可动摇的坚定,“无需规避,因为我『相信』。”
“相信?”姜林皱眉。
“相信我所认知的『真实』,相信『真本之域』的规则,高於祂们所带来的衝击。”祭河的声音有某种魔力。
“当你无比坚定地相信自身即为『真本』,相信你所窃取的力量只是为你所用的『摹本』时,外来的『真实』便难以动摇你的存在。”
“这並非依靠外物形成的屏障,而是一种內在的倒转,不是我去適应祂们的同化,而是让祂们的规则,在我的相信之下被扭转,成为我之『真本』的养料和映衬。
“石板?那或许是你们的依靠,但对我们真者而言,过於依赖外物,本身就是在否定自身『真实』的独立性,反而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