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归来的小岛秀夫
中山拓也拿起那盒卡带，分量不重，但此刻在他手里，却感觉沉甸甸的。
这背后是一个顶尖製作人和整个团队近一年的心血。
“辛苦了。去给汤姆·克兰西先生演示验收，还顺利吗？”中山拓也给他倒了杯水。
小岛秀夫灌了一大口，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积赞了一年的疲惫都吐出来。
“克兰西先生啊—-他基本认可了。”小岛秀夫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过，专务，那不像是验收，更像是一场审讯。他会盯著屏幕问你，『为什么这支小队的移动路线不是交叉掩护前进”什么的。”
“他简直是拿著放大镜在审视我们的游戏，我只能跟他解释，现在游戏硬体水平有限，表现力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
说到这，小岛秀夫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激动地挥舞起手臂：“专务，你不知道！为了把那该死的战术小队ai做好，我们都把md的机能都榨乾了，一滴都不剩！马克·塞尔尼甚至开玩笑说，他晚上做梦都在想md是不是升级一下晶片。”
中山拓也听著他的抱怨，非但没觉得烦，反而笑了起来。
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岛秀夫，一个对自己作品有著偏执追求的艺术家。
“能把md的机能榨乾，说明你们把游戏打磨到了极致。”中山拓也安抚道。
小岛秀夫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摆摆手：“不说这个了。美国那边的开发组，我已经正式交给马克·塞尔尼了，他是个天才，能管好。他们最近正在研究东京总部传真过去的新技术简报，好像很兴奋。”
中山拓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对了，《迫切的危机》完成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想好做什么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小岛秀夫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那团火重新燃烧起来，甚至更加旺盛。
“专务，我已经看到次时代的曙光了。”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我想先静下心，慢慢编写、打磨一个新故事的脚本。”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让中山拓也心臟猛地一跳的名字。
“《合金装备2》。”
中山拓也点点头，饶有兴致地问：“有什么新想法吗？”
“想法还有些模糊，我得先慢慢理出来。”小岛秀夫摇了摇头，“等到写好了再找您探討一下。”
中山拓也点点头，也不给他上压力。
“游戏审核组的工位还给我留著吗？”小岛秀夫收回思绪，恢復了平静，“我正好可以换换脑子，看看其他人都在想些什么。”
“好。”中山拓也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倒倒时差，公司给你记头功。”
小岛秀夫在自己的公寓里睡了整整两天，倒完时差，才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公司。
他直接敲响了中山拓也办公室的门。
“专务，我回来了。”
“恢復得不错嘛。”中山拓也抬眼打量了他一番，之前那股子跨洋飞行留下的疲惫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之后的锐气，“我还以为你得在床上躺一个星期。”
小岛秀夫拉开椅子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睡够了，再睡下去，脑子就要生锈了。我正好想去审核组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先不急。”中山拓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行程安排，推到他面前，“市场部给你约了一家媒体的专访，后天下午。”
小岛秀夫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专访？”他拿起那份行程单，语气里带著一丝抗拒，“《迫切的危机》的宣传，让市场部的同事去谈不就好了？我—.不太擅长应付记者。”
对於一个刚刚从长达一年的高强度开发中解脱出来的创作者而言，再让他去面对闪光灯和录音笔，確实有些强人所难。
“不，这个专访，只有你能做。”中山拓也身体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小岛桑，你觉得《迫切的危机》是一款什么样的游戏？”
“嗯？”小岛秀夫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思索片刻后认真地回答，“一款硬核的，擬真战术模擬游戏。它不追求爽快，而是追求策略和规划的乐趣。”
“说得好。”中山拓也点点头，“那什么样的玩家会喜欢它？”
“当然是那些愿意动脑子，喜欢军事题材，能沉下心研究的——”小岛秀夫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中山拓也，中山拓也笑了：“想明白了？买它的玩家，和当初把《合金装备》翻来覆去研究的，是同一批人。他们可是会衝著『小岛秀夫』这个名字买游戏的。”
“他们想听的，不是市场部那些千篇一律的宣传稿，而是你，游戏的创造者，亲口告诉他们，你在美国经歷了什么，你和那些军事顾问吵了多少架，你是如何把md的机能榨乾，最终做出了这么一个怪物的。”
这番话像一串电流，瞬间击中了小岛秀夫。
他想起了当初那本杂誌，想起了玩家们用红色箭头和注释，標记出他埋藏的每一个细节。
那种被深刻理解的共鸣，是任何销量数字都无法比擬的。
他眼中的一丝抗拒，迅速被另一种火焰所取代。
“我明白了。”小岛秀夫的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专务，您是想让我把幕后的故事，也当成游戏內容的一部分，讲给玩家听。”
“聪明！”中山拓也打了个响指，“我们不只是在卖一盘卡带，我们是在经营一个品牌，一个属於你的，独一无二的创作者品牌。从《合金装备》的设定集，到这次的专访，都是在为这个品牌添砖加瓦。”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我要让玩家们形成一个共识：只要是小岛秀夫做的游戏，不管它是什么类型，都一定藏著值得挖掘的宝藏。这样，等你拿出《合金装备2》的时候，迎接你的，將是整个市场的狂热。”
小岛秀夫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他仿佛看到，一条由《合金装备》开闢的小径，正在中山拓也的规划下，被拓宽成一条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
“专务”他握紧了拳头，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放轻鬆点。”中山拓也转过身，脸上带著一丝促狭的笑意，“就当是去跟你的粉丝们开个茶话会。”
小岛秀夫听到中山拓也这个说法，先是一愣，隨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