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第155章 瑕疵
  啪嗒隨著一声清脆的敲击,滑鼠的光標顏色加深,和老唐的聊天窗口被路明非关掉,接看,路明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默默將光標移动到苏晓橘的头像上,那是一个背身照。大雪纷飞的间隙里,照片里的女孩没有摆出什么特別的姿势,只是默默的站著,稍微昂起头,墨色的长髮向侧方飘扬。虽然没露脸,但他还是能认出来这是苏晓橘的背影。
  一种有著独特意境的美感在那小小的方格里流淌,让人觉得格外的不真实。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和苏晓橘的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著,一行清晰的文字呈现在输入框內。
  【前几天的事情,我和你道歉,请你喝杯咖啡表示歉意。】
  这句简短的话语在输入框里停留了很久,路明非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著,想著如果有不合適的地方则小心的修改一下。
  可当他的视线移到那个灰色的头像时,那些多余的顾虑却消失了不少,他没多做思考,直接將话语发了出去。
  很快,他就得到了回应——
  【你和对方还不是好友,请添加好友后·—.·】
  路明非:....“
  “呵一一”一声短促的气声被路明非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安静的房间里,这道气声格外刺耳,“我早该想到的。”
  不过牢骚归牢骚失落归失落,该干的事情还是得干,既然网际网路上找不到思路,那就换个思路。
  路明非拿出手机拨通了苏晓墙的电话,在一段长长的轻音乐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
  不知道是手机號码也被拉黑了,还是女孩单纯的不想接。
  路明非起身下楼,在书房里找到了酒德麻衣留下的备用机。
  这是酒德麻衣离开的前一天留给他的,说有什么急事的话用这部手机联繫她,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会秒接。
  路明非答应了,但现在有点可惜的事情就是一一他第一次使用这玩意儿的確是因为有急事,但不是联繫酒德麻衣。
  希望“哈基麻衣”知晓了这件事不要太伤心吧。
  他又一次拨通了苏晓橘的电话,心底默数著时间,而这一次,苏晓橘接了。
  “你好,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推销,谢谢。”苏晓橘轻声说。
  她的声音其实是偏向於暗哑的,但又不是那种难听的暗哑,反而因为暗哑和柔和,为她的声线增添了几分魅惑般的美感。
  当然,只要被魅惑般的美感吸引到並向她投去视线后,尤其是当被吸引者注意到她的双眼之后,路明非相信,没有几个理智的傢伙愿意继续被她的声线吸引。
  路明非没有回答苏晓墙所说的那些话,他只是平静的將手机贴在耳边。
  准確的说,路明非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掛断电话。
  他能清晰的听见,听筒里传来的那一声声平稳的呼吸,以及那因为思考而逐渐加快的手指敲打木桌的轻微声响。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苏晓墙现在大概已经猜出来是谁给她打的电话了。
  路明非喷了一声:“需要我假装一下推销员吗?电视上那些gg我看了很多遍,当场给你復刻一两个也不是什么难题。”
  “什么事?”苏晓墙直奔主题。
  “一个尷尬的事情。”路明非说著,缓步上楼,“今天早上我和別人打星际爭霸了。”
  “然后呢?”
  “对方问我为什么这么菜,菜就是玩的很差的意思。”路明非顿了顿,他將自己的房门关上,重新坐回了电脑前,“然后我就说,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心里很复杂所以很难专注。”
  “哦。”电话的另一头,苏晓墙隨口应了一声,没有任何下文。
  “他让我和他聊聊,我就和他聊了,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建议,他说这种事情不是他这种大龄处男能插手的,这让我很苦恼。”
  “说实话,我觉得他说的没错,这种事情不论是对於他来说还是对於我来说,都有些太难了。”
  “你得知道,我——-並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偶尔犯错,经常偶尔,而且一旦犯了错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尤其—”
  路明非仰躺著,椅子的靠背很舒服,他慵懒的將身子缩在了电竞椅里,有一句没一句的、不著重点的说著话。
  苏晓墙此刻不得不承认,在绕圈子这一块,路明非的確有著独特的天赋。
  他能將一句话就能概述的內容,用该死的几百上千个字悠閒的说出来,一大堆话里面说不定什么都没表示。
  苏晓墙嘆了口气,她难得有些情绪流露。
  她低声打断了路明非的滔滔不绝:“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別浪费我时间。”
  “嗯——我刚刚在qq上看见你把我拉黑了。”路明非说著,他操控著滑鼠在屏幕里无意识的滑动,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能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吗?”
  “就这些吗?”苏晓墙反问。
  “还有,我刚刚用自己的手机號码给你打了个电话你没接,我想知道你是没接到还是—也拉黑了,如果是后者的话,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路明非——”
  “嗯,我在听。”
  苏晓墙平缓的呼吸从听筒里传来,路明非仿佛能感觉到女孩现在的平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现在也明白,自己刚刚那一大段的插打科大概没半毛钱用处。
  “你如果想让我好受些,就该直接点,还有”苏晓墙询问道,“为什么你会想到道歉?”
  路明非:“我背后有高人指点一一你看,现在的局面缓和了不少。”
  “呵——”
  ”不知是讽刺还是无奈的笑声,在听筒里拉长,钻进了路明非的耳朵里。
  在这之后,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路明非在等对方开口,而苏晓墙·.在想一些事情。
  平心而论,路明非那头清晨所说的话,她並不觉得对方说错了。
  这个想法很可笑,但这就是她的想法。
  路明非和她之间並不存在什么很深刻的互相信任和互相照顾,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出发点是带著一些不太好的意味,而路明非同样也知道。所以,在她没怎么过脑子下意识说出了“更进一步”几个字之后,路明非立刻竖起防御,几乎是必然。
  她现在生气也不是在生路明非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有些太无脑太愚蠢,而路明非———被她迁怒了。
  现在,被迁怒的傢伙以为是自己做错了,换了个號码给她打电话聊这聊那,
  只是为了和她低头道个歉,想著让这个糟糕的事情快点过去。
  更可笑了。
  “好吧,你想道歉?我接受你的道一一”苏晓墙突然止住了话头,她的脸色骤然从无奈转向冷酷。
  她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不对。
  “路明非—”
  “额,你说。”
  “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吗?”苏晓橘突然压低了声线,就像是平日里她找准时机和关键,用低沉的话语撩拨著路明非露出的破绽一般,“还是说——-你想用道歉来完成一些其他的目的?是那个『高人”告诉你的?先道歉,因为先道歉才能有了接下来的对话,是这样吗?”
  在苏晓墙的想像中,她现在说的这些话,將会凝聚成一把手术刀,瞬间就能剖开路明非的皮肤,渗透进他的肉里。
  就像是印证她的猜想,时间仿佛凝固,她能清晰的听见对方突然加重的呼吸,也似乎能感知到对方加速的心跳。
  “怎么了?不说话了?”苏晓墙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酷和嘲讽,“所以真的被我说中了?你的道歉並不是认错和反思,而只是一个能稳定僵硬局势的手段,路明非——..“
  “我受够了。”路明非说。
  自己没说完的话被打断之后,苏晓墙顿时觉得一股无名的火气烧了起来,因为路明非知道她的一点小脾气,她最討厌的事情无非就是说话时候被人打断。
  可路明非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同一根冰锥,走进她的耳朵里,翻起滔天寒冰“我做错了吗?”路明非质问道,“你来告诉我这个答案吧,我真的做错了吗?我凭什么要一直忍受你那些若有若无的试探和撩拨?我为什么要顺著你的古怪性格古怪脾气和你相处?苏晓橘,你比我更清楚,你在说出那句『更进一步”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现在,我把这个问题还给你,你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我的做法是错的吗?”
  苏晓橘陷入了低沉的迷离之中,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路明非的反问,准確的说—她也认为路明非当时做的选择几乎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说出来的话,有些伤人。
  沉默没有继续蔓延,只是被另一方用著冷酷又愤怒的话语继续打碎。
  “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你清楚这一点。我和你道歉,是因为不想把冷战延续下去,所以我才在这种自己没错的情况下先和你道歉。”
  “你质问我,这样的道歉是否出自本心,是否出自於功利的想法。那我告诉你,我並不觉得自己错了,这个道歉的確是充满功利心的道歉。”
  “我谢谢你的帮助,我得承认,在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是因为你的帮助我才能坚持下去,但是———这並不意味著我要一直、永远的在你的操控下活著。”
  路明非沉重的吐出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著。
  “为什么非得什么事情都得找缺憾?为什么你就不能缓一缓自己的心態?我道歉,你接受,然后把这事翻篇不就好了吗?这样以后聊起来我也会说『对这件事就是我做错了』,可你为什么总是要追究我行动中的缺憾呢?”
  “你什么都没做,只是等著我去破冰,现在我去破冰了,你却质疑我破冰的动机。”
  “苏晓墙-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这种性格到底有多令人厌恶吗?”
  所有的技巧、所有的策略、所有的深思和试探,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苏晓橘不得不承认,儘管路明非的想法对於她来说几乎是半透明,但她自己的那些试探和思索对於路明非来说,也大差不差。
  漫长的沉默,降临在苏晓墙身边,既是保护,也是包围。
  她捏著手机的那只手,此刻竟然也有些微微颤抖。她並不是特別怪罪路明非把这些话都挑明了说,毕竟她多少能感觉到路明非对自己性格的不满。
  只是她从未在意过。
  谁会在意一个哪怕有不满也习惯於恋在心里然后笑著遵从你指示的人呢?直到一一他拒绝隱藏不满,並且拒绝遵从,这时你才明白,原来对方已经积怨已久。
  挑明一切,儘管很伤人,但是很真实,
  她只相信真实。
  “我知道一一”暗哑的声线再次响起,就连苏晓墙自己都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过於哑了,说不清是沙哑还是哽咽,“我知道我自己有多被討厌,我也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很抱歉对於你的迁怒,我发脾气不是对你发的,而是对自己发的,我知道自己那天早上的话,说的有些不太好—你只是个被我迁怒的无辜路人,抱兼。”
  “我一一我不知道—·我有些乱。”
  苏晓橘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她在尽力组织好自己想说的每一句话,但每一句话都有些组织不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迁怒你··我·嗯苏晓墙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发麻发酸,就像是手机上长了一个挠痒痒的东西,让她拿著手机的那只手一直不怎么安分,酸痒的想要把手机给丟了。
  可是她又不能丟,只能忍著那种从手心蔓延的酸麻感,低声继续说著话。
  “但是————路明非,我没说谎。”
  “我对你有点——在意,这很难得。所以我说我们或许可以『更进一步”,
  关係变得更好一些“我没有想利用这句话操控你,不管你信或者不信,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