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i don't wanna be(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路明非一见到陈雯雯就会慌张,
那是货真价实的慌张,有很多话想说,但又堵在了胸口,有很多事情想表现,但又却停留在眼神的变换。
现在,他见到了陈雯雯依旧会觉得慌张紧张。
但原因已经完全不同以往·
有关於仕兰三美的帖子又一次更新了,有了前面的铺垫和热度,这一次的更新引起了更大规模的討论,甚至就连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古板老教师们都听说了些,既感慨年轻人的不著调和强烈荷尔蒙,又为他们的肆意和躁动而驻足停留。
咖啡馆,夜色已深。
今天不用上晚自习,路明非和苏晓墙约在了咖啡馆,处理一些私人问题。
注意!
是数学上的私人问题。
同时还夹杂了一些八卦趣闻。
路明非把调羹放回了原处,咖啡杯里蓬起来的热气蒙住他的双眼,湿润润的,像是一层薄薄的晨雾。
可文是暖和的,並非清冷,反倒让他感到舒適又温暖。
他將试卷合上,閒来无事找了个最近的热门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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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於小天女你不得不知道的几件事》、《文学社秘闻》、《琴房里的悠悠低吟》·——”路明非双手抱著脑袋,一字不差的复述著爆火的几个帖子,“虽然我很想看看那位神秘的发帖人到底还能整出来多少活,但是一一”
“但是,你已经从他行文的蛛丝马跡里看出来了点端倪对吧?”苏晓墙头也不抬,顺口接上了路明非没说完的话,“他举得例子都很-透明,或者说,比较广为人知,而且这几个话题都有些和某人沾边。”
“是的,再深入一些,接下来每篇帖子里都会出现我的名字。”路明非深深的吐了口气,对於自己被捲入这些传闻和热火话题,他並不觉得有多高兴。
一个小透明是不適合突然走到聚光灯下的,更何况这个小透明明显不怎么喜欢聚光灯。
好吧,路明非可能不是什么小透明。
至少在坏名声这一块,他还是挺有名的。
“看来赵孟华不只是想趁著这个机会给陈雯雯抬一点档次了。”苏晓橘说,“同时,他还想引导一些不太好的舆论,將矛头指向你。你到底干什么了?他这么討厌你?”
“这个问题我们上次已经討论过了。”路明非说,“无非是他觉得自己的高大阳光骄傲被我给撞的有些裂痕了可实际上没多少人在意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阳光帅气,也没几个人真的在意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变了,真的没那么衰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忙的事情,没几个人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別人身上。”
苏晓终於停下了手里的笔,她稍稍抬起视线,看向路明非,並问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呢?你能猜到吗?”
路明非的眉头跳了几下,他的直觉告诉他,苏晓墙现在的话语里恶意满满。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苏晓肯定是猜到了事情的一部分走向。
与其胡思乱想,他大概更適合虚心听取別人的看法。
比如说现在。
“听你的语气一一你猜到啦?”路明非声音虚了些,似乎是在请求请教,“不愧是你呢!能和我聊聊吗?”
“虽然你的意图隱藏的很差,但你的夸奖我很受用。”苏晓墙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小把戏,但也毫不在意,並说,“接下来,无非是把我、柳淼淼、陈雯雯三个人越捧越高,然后在一些蛛丝马跡里透露你的存在,再把你干的事情换一个说法诚实的描述出来。”
“嗯哼?”路明非的鼻腔里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响,大概是在示意苏晓墙继续。
苏晓橘看向他那双平静的、不加闪躲的眸子:“『有人看到三美身边总是会出现同一个人,帮苏晓橘同学处理过多的情书,和陈雯雯同学单独在社团教室里畅聊社团发展,柳淼淼同学经常会教那人钢琴而且那人也经常会给柳淼淼同学带早饭,我们都很好奇那个人是谁。』你我都知道那个人是谁。”
“废话。”路明非翻了个白眼,“都是我乾的,行了吧?”
其实苏晓墙举得例子里,唯独陈雯雯的那一个有一些不太妥当,不过在不知情人士看来,他和陈雯雯就是在聊社团的问题,就连苏晓橘都是这样下意识猜测的。
这样的结论其实让路明非在无奈心累之余多了些安慰,至少大家都不认为他和陈雯雯之间能真的有什么,那样就真的很不错了。
一想到陈雯雯,他现在全身心上下难以自抑的进发出一阵诡异的无力感和疏离感。
他想对陈雯雯说不,想对陈雯雯说你別扯那些莫名其妙的老老实实再安分一年高中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但每每那句话涌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他知道,这些话大概是没用了。
对於一个逻辑自恰的人说这种话,无异於对著聋子弹奏钢琴,人家听得见吗?
听得见也听不进去。
路明非觉得再过不久自已这个仕兰第一神人的称號就要拱手相让给陈雯雯了。
虽然可能大家並不认可,但架不住知情者路明非本人已经十分认可这种想法了。
这时,苏晓墙突然开了口,声音清冷,打碎了路明非那些充裕的、莫名其妙的思绪。
她说:“看来有人不只是想追陈雯雯,顺带著,他还想让你死的很难看。”
路明非接话道:“这下我就更確定是赵孟华乾的了。”
“不过,他有他的想法,你也该有你的应对方式,还记得我们一开始聊的事情是什么吗?《路明非改造计划》。”苏晓墙抬手虚握,空气似乎要被她捏成实际的固体,“最终目的是让你丟掉以前的那一套,换一个生活方式,让你从內而外的散发出另一种色彩·—-你原本的色彩。”
“bro你说的话疑似有点神神叻叨了。”路明非冷著脸吐槽道,“你確定你不是被什么神棍附体了吗?”
苏晓没有搭话,目光锐利如刀锋,似乎想一点点的割开了路明非掛在脸上的厚实表皮。
她只是想渗入的更深层,好看清楚藏在厚实表皮底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在一些轻微的、难以察觉的变化之后,苏晓墙现在愈发好奇一件事情。
是她让路明非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是说—路明非原本就是这副模样。
是她塑造的野兽,还是说,是她释放的野兽?
可能有些问题註定得不到答案,
而且·.
苏晓橘眯了眯眼睛,藏在缝隙里的眸子闪著凛凛锐利的寒光,她用眼神勾著路明非眼底的无奈和烦躁,轻而易举的就得出了一个和理性完全不相干的结论一一陈雯雯和路明非之间绝对发生过什么事情。
可能就在上个星期一的下午,正好就是她不在场的那短短的时间里。
不然的话,路明非不至於这么一个简单的陷阱题都看不出来。
当然,那个简单的陷阱题和数学无关,只是一个单纯的文字陷阱。
她所设下的文字陷阱。
“有时候真的很难猜到一个人到底为什么想这样干那样干,不是吗?你完全弄不清楚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也完全搞不懂他们的动机。”苏晓墙说著,她重新低下头,视线穿透了桌面,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聚焦在桌面,“甚至,你连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都不知道,大概可能只是出於好奇心,又或者是一些其他的心情。“
她想看著自己的脚尖,却有些遗憾压根就看不见。
.不知道该不该遗憾。
“你在说什么啊?前言不搭后语驴唇不对马嘴的一一”路明非紧锁眉头,他很努力的去理解苏晓墙那奇特的脑迴路和语言系统,但很遗憾,像他这样的凡人终究是凡人,而苏晓墙这一番话属於那种离神不是很近,但离凡人已经很远了。
客观来说,一个凡人大概率是听不懂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路明非喷了一声,摇摇头,起身拿起书包,“好好休息,明天见。”
天空已沉入暮色里,漆黑又无序,今夜多云,连月光都显得格外的微不足道。
苏晓墙侧过脸,看向了窗外的世界,过道上的路灯依旧挺立,连成一片明亮温柔的区域,可又让人有些不敢伸手,不敢驻足。
她轻轻触摸著窗沿,冰冷坚硬的质感一瞬间让她联想到了很多东西,可那些东西又混乱的不成样子,她也说不清楚自己联想到了什么。
只有那抹深沉的灰色,停留在印象里,可能是路明非双眸的顏色,也可能是大脑对於周边环境做出的模糊抽象认知。
该走了。
有个声音在她心底呢喃,是她自己的声音。
感性向来不是她的特长,理智才是她最为沉默的底色。
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不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她的处事原则,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项原则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打破。
被她自己亲手打破。
就像是这一次一—
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她收拾好自己所带来的资料,聚拢在手中,抵著桌子轻轻敲击著边边角角,整齐的靠在一起,
又被她装进书包里。
动作一丝不苟,没有半点多余,没有半点缺失,像是一个完美的、不会出错的机器人。
苏晓觉得,自己本来就应该是一个这样的人,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变了,一切只是因为某次简单的爭吵,然后又因为爭吵而卸下过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盔甲防备,暴露出了些许柔软的部分。
只因为那一次的流露,她就开始变成了·—另一种人。
她有了更多的、更明显的情绪变化,同时,也会因为这突然多出来的情绪变化而感到不適应,
並且做出一些令她自己都疑惑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了。
思绪平静,收敛,归於无风无雨的湖。
苏晓橘站起身,动作利落的拉上书包拉链並背在身后,高挑优美的身影在咖啡馆里温润的灯光下一阵摇晃,压过了窗外混沌的夜色。
她推开门了,晚风裹著夜间的寧静而来,吹散了她身上残留的咖啡气味。视线渐渐移动,直到路灯下,她看见了路明非其实並未走远,而是呆呆的站在路灯下面,伸看手指在钢管上扣看,像是在无聊的画著乌龟王八大坏蛋。
路明非的侧影透露著一股诡异的割裂感,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当周边都趋於成熟冷漠时,他的身影偏偏保有一丝纯真和热情,而当周边走进了单纯的柔和霞光,他却保留著惯有的沉默和阴沉停留在原地,
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是她的同桌,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为什么待在这里不动了?”苏晓墙走上前,声音里带著一贯的无情和淡漠,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的声音里多了些柔软的东西,她形容不上来,“迷路了?等別人来接你?”
“不是。”路明非转过身来面对她,又摇摇头,“我在等你呢。”
“等我?”苏晓墙困惑的指了指自己,“等我干什么?还有什么事情要当面说清楚的吗?”
“也不是。”路明非继续摇头,“你说,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岂不是很没有风度?最基本的一点,和女孩子出来以后总得把人家送回去吧?
广“你可以直接说怕我一个人回家出事,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苏晓橘抿著嘴角,灯光太昏暗,她也分不清自己的嘴角是向上还是向下,“不是说好了吗?朋友之间,互相在意,很正常。”
“大抵就是你说的那样!”路明非大手一挥表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可以,路明非,你今天可算是做了一件还算有风度的事情。”苏晓墙认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小声说道,“不过记得除了风度以外还有温度,你瀟洒的转身就走的时候大概也没想过今天夜里会这么冷吧?”
她的视线向下,路明非的视线也跟著她的视线一起向下,一同看向了路明非的双腿。
此刻,他的小腿很不合时宜的打起了摆子。
南方的天气就是这么神奇,白天大太阳二十多度,晚上就直接快进到十度上下。
路明非双手靠在一起,手掌反覆搓了搓,露出了一个尷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这不是还没到夏天嘛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