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换家!
外人把丘神勣视为武安调教出来的一条好狗,而后者则是天后调教出来的恶犬。
两个人的共通之处是似乎看到谁都敢上去咬一口,但丘神很清楚,自家这位大將军的性格甚至可以称之为有点善良。
听到这两个字,他的两名副將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你们觉得不对?”
丘神揉了揉战马的鬃毛,淡淡道:“若是有人欺负太平公主,天后和陛下还有很多大臣马上就会站出来;若是有人跟世家对著干,更多的世家转眼间就会同仇敌气站在一起。
但若是有人欺负这些个刁..:...
他的嘴懦了一下,接道:“若是有人欺负百姓,现在能站出来的,满朝上下,只有大將军。”
两名副將愣了片刻,居然觉得丘神说的有点道理。
“其实我也不在乎他是比我更嗜杀,还是真的比我们这些人要多一点仁慈。”
丘神自顾自道:“但,谁不希望自个的上官是个好人呢?”
“將军..
“嗯?”
丘神看向自己的副將,后者沉默了一会儿,试探著道:“可是今晚...:..会不会是大將军有意为之?”
“管好你的嘴。”
丘神只是冷哼一声,拽著韁绳狠狠一拉。
“驾!”
长安城依旧沉睡,但军队甦醒了,南城门外的几个军队屯营全部被临时接管,大量的兵卒从睡梦中惊醒,排队来到武库面前领取兵甲。
武安站在一处小山坡上,这里可以同时看到东面的几个屯营和西面的流民营,他的眼里倒映出一片片灯火,但看上去却越发深邃。
周兴在他身侧负手而立,夜风徐来,两人的衣襟隨风轻摆。
他心平气和道:“大將军,今夜趁著这个机会,既可以向南衙和户部发难,也可以趁机拿下长安城南这几个屯营的兵权。”
武安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你是故意的。”
“没错,下官几天前就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但是今晚的时机最好。”
周兴认真道:
“如果是以前的话,想要拿下左驍卫或是南衙其他府兵的兵权都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但大將军今晚可以名正言顺地先把兵马调动起来。
兵权,实际上没有那么死板,如果大將军可以调动起一次,那以后就可以隨意调动。
武安似乎没有问罪的意思,言简意咳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等后日早朝的时候,借著今晚的事情率先发难,最好今晚和明日先挖出来几家私底下卖人的,身份位置,越高越好。”
朝廷里面,最重要的看似是规矩,但很多时候,最重要的其实是顏面。
等今晚的事情彻底爆出来,民间最在乎的难道是大將军又趁机摸了南衙的屁股吗?
当然不是。
他们会愤怒,会发作,因为旱灾而引起的种种恐慌和飢饿在这种情况下会酝酿的更恐怖,朝廷第一时间就必须著手安抚民间。
周兴浸淫官场底层多年,但是他对官场上那些大人物的心思揣摩的很到位,那些真正的上位者,位高权重,养尊处优,可他们有时候和底层的贱民有什么区別呢?
一刀下去,同样都会跪在地上哀豪惨叫。
都会......流血。
“下官一直觉得,满朝文武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窝囊废物,只有大將军才能真正担起国家的重任。”
周兴知道自家大將军的脾气,所以根本不用他过多引导,今晚武安的第一反应就是调兵抓人。
武安站起身,俯瞰著那些灯火通明的营寨,一条条打著火把的队伍已经开始出营,队伍漫长如龙,每一头“龙”,都代表著大唐如今真正的底蕴一一府兵。
在歷史上这段时间里,府兵依旧处於东征西討的巔峰期,它真正没落的原因,一个在於土地问题的集中爆发,另一个更大的原因就是,歷史上武周时期再度同时面对三方敌人不断侵吞河西和安西的土地,重新占据北方大漠和草原的突,以及辽东一带蠢蠢欲动的新罗和诸国残余势力。
在这种情况下,武周並不是没有过胜利,但是每一次战败的影响都会被无限放大,更何况歷史上武则天曾经多次派出男宠和武氏子弟掌军,后者几乎从未成功。
他们的每一次战败都让府兵伤亡惨重,最终沦落到后继无力的地步。
但现在毕竟不是几十年后,现如今的府兵,尤其是大唐本身就有虚天下以卫关中的祖训,京畿一带驻守了大量的精锐兵力。
武安深深看了一眼远处那几条正在迅速前进的“长龙”,翻身上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兴看到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自己身上。
“大將军,时间不早了。”
周兴提醒道:“如果动作够快的话,明日大將军还能去女营安抚一下那些老弱病残,
把今晚的事情传出去,大將军在民间的官声,也会更好。”
“大將军有令,一个不留!”
一小队传令骑兵在看到人的时候就立刻高吼出声,流民营外面已经有大量的兵马將此地团团包围住,几名红著眼睛的折衝都尉亲自策马上前,喝令將营门处的那些左驍卫兵卒全部拿下。
“自家人,我们是自家人!”
闻言,为首的那名折衝府都尉当即对著那人的脸狠狠了一口。
“大將军说了,你们这些贼徒串通外人,把俺家的父老乡亲发卖到吐蕃,你们这些瞎了心的居然敢做这种事!”
“冤枉,我们没有.....”
“杀,一个不留!”
被迫跪成几排的左驍卫兵卒一个个人头落地,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还跟人牙子谈笑过,很多人在临死前都觉得好冤枉。
不就是...开了个后门么?
“但凡见到左右驍卫的人就立刻拿下,今夜负责守卫流民营的,皆视作私通敌国,格杀勿论!”
“喏!”
杀气腾腾的府兵毫不犹豫地开始包围流民营,从外往里一圈圈缩进,路上碰到的人牙子无论如何哀求,几乎都被一刀斩首,被他们强行买来的妇孺则是被临时羈押起来,等天明之后会有人过来校验身份。
最前头的几排兵卒腰间,已经繫上了一颗颗首级,隨著士卒的跑动牙咧嘴。
营內的左驍卫兵卒居然还组织起了几次衝锋,甚者试图以女营里的那些老弱妇孺作为人质,逼迫外头的人鬆开包围圈。
左驍卫毕竟也是府兵,战斗力是有的。
但迎接他们的,是一轮轮无视人质的箭雨。
有人脱下甲胃,试图混入那些老弱妇孺之中,但很快就被推了出来,下一刻就被衝过来的府兵直接梟首。
除去最外围的地上混杂著流民和左驍卫兵卒的尸首,越往深处,其余府兵的动作就越乾净利落,只是一味的抓人,没人敢笑嘻嘻地去跟那些惊醒的妇孺调笑一句小娘子。
反正,这儿是女营,除了老弱妇孺,只要一看到精壮的男人,直接抓人就行了。
从醒来到砍人,他们也终於知道了左右驍卫在今晚被不计代价清洗的缘由。
私通敌国自然是有可能的,但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左驍卫的底层兵卒私通敌国?
所以..:..只是因为侵害百姓?
可这他娘的不就是一群流民么?
一道营帐內,几名折衝都尉坐在里面,商量著接下来的事情,一名果毅校尉在外面通报了一声,几个人面面相片刻,还是都站起身。
毕竟自家头顶的大將军不在,而那位右羽林军大將军在当下又如日中天,掌握实权,
还真不是自家那几位空有荣誉性头衔的大將军所能比的。
片刻后,帐帘掀起,一名黑甲將领进入帐內。
“末將左武卫折衝都尉洪采,拜见武大將军!”
“末將..:::
“都给我站好了。”
武安开口道。
几名折衝都尉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论地位,诸卫大將军其实都是虚设的头衔,很多时候只有在大臣外出带兵打仗的时候才有用。
而在京畿一带,真正有实权的大將军,只有面前这一位。
除此之外,也就是他们这些掌管折衝府的都尉平日里兼管府兵的训练、徵募、钱粮,
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军头子。
武安从他们中间经过,直接在营帐的主位面前,转过身,大马金刀地坐下。
几个年纪比他大不少的折衝都尉站在他面前,倒像是一群正在受训的小卒,这当然没人乐意。
一名折衝都尉冷著脸开口道:“大將军,我们都是听你的军令,把兵马带了出来,现在左驍卫究竟是怎么个事情,大將军总得给我们一个明確的交代吧?”
“是啊大將军,我们毕竟是南衙的兵,大將军要调动当然可以,但真让我们把左驍卫屠了,我们怎么跟朝廷交代?”
“大將军,你说话啊。”
“我不知道你们南衙之前服不服朝廷的管,还是说..:...你们已经打算叛唐,觉得自已可以不服管。”武安慢悠悠地开口道。
几个折衝都尉身子一颤,不敢置信地看著这位武大將军,心里那点子不甘和压抑顷刻间变成了慌乱。
你別乱说啊!
武安解下佩刀,重重一下拍在桌案上,高声道:“不服管的,大可以现在就拿刀把老子劈了!”
帐內安静下来,没人敢回话。
武安等了一会儿,冷笑一声:
“一群没王法的臭丘八,本官是天后之子,工部侍郎,先帝御口亲封的右羽林军大將军,你们敢跟我要交代?”
帐外再度响起几声通报,又有几名神色匆匆的折衝都尉甚至是诸卫中郎將走进来。
武安看向他们,敲了敲桌案,
“现在,左右驍卫私通敌国,把自己的百姓贩卖出去给人家当奴隶,你们这些当兵的吃著军,还想学那些做官的再吃一份实打实的民脂民膏?”
“大將军,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一名中郎將仗著身份,他还没被骂过,觉得今晚的事情可以解释一下。
“好,本將军现在就跟你赌,外头那些左驍卫要是没参与卖人,本將军的头现在就剁给你如何?”
那名中郎將汕汕的闭上嘴。
武安冷笑一声,站起身一脚端翻了面前的桌案,帐內的不少军官都下意识一颤。
“今儿个我要南衙十二卫能管事的都过来给我一个交代,我倒要看看,当年太宗皇帝一手带出的十六卫府兵,究竟是为了保护百姓,还是变成了专门卖人的烂臭衙门。
一个个的,都他娘的给我站好了。”
帐內的人多了很多,但被武安骂的狗血喷头,反而没人敢再咕声。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性质严重的事情,这位大將军肯定不会如此行事。
“你们来说说,”
武安提高了声音,问道:“要不要本將军把今晚的这桩丑事报上去。”
正常而言,军队出了小问题,肯定是要严整的。
如果出了大问题,很多人反而会第一时间帮忙灭火,免得后续影响发酵。
毕竟那是军队,里头那些无法无天的匹夫要是一块发作起来,朝廷能受得了吗?
但面前这位手里就有不明数量的兵权,对南衙十二卫似乎也並没有什么畏惧,更何况,南衙本身就是官兵,那些折衝都尉和中郎將们很清楚,真要鼓动起自己手下的兵卒们闹事.:
他们,还不够格。
“怎么都不说话了?哑巴了?”
武安冷笑道:“难不成,是真的要反了,来,你们反一个给我看看。”
在场的將校们:
他越是这么说,帐內那些平日里一个个性子火爆的將校反而都跟鹤鶉似的低下头不说话。
武安轻叩桌案,缓缓道:
“传令下去,封锁你们的屯营,一个外人也不许放进去。”
数十名將校这才如释重负,赶紧一个个躬身施礼。
“喏。”
“喏。”
“至於说左右驍卫里面那几个纵容手下犯事的...:
武安站起身,语气隨意:
“拿我的军令,斩了他们。”
长安城。
岑府。
兵部尚书岑长倩一边忙不叠地穿著裤子,一边怒声道:“我看这个武安是真的想死了,这个该死的匹夫,也敢隨意调动南衙的府兵?”
“来啊,把我的官袍拿过来,准备车马,去崔尚书的府上。”
马车一停,崔府那边早就有人迎接过来,
许久没有大张旗鼓的吏部尚书崔知辩坐在大堂上,淡淡道:“城外的事情尚且没有传过来,就连我也是才听到,岑兄是怎么知道的那么快的?”
岑长倩当即老脸一红,犹豫片刻,道:“本官和南衙里面一些人有交情,是他们方才连夜传消息过来......“
崔知辩是多年带兵的武將,很清楚这种能够“及时传递”的消息背后,基本上就代表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和关係链。
兵部尚书的手要是不往南衙里面伸,那才叫咄础怪事,也正是因为如此,就算岑长倩年事已高,但他和崔知辩反而是天后明面上最看重的二位。
崔知辩轻嘆一声,缓缓道:
“你能调多少兵马?”
“呢......啊,你说什么?”
“別装傻,我问你,长安城外还有一些屯营,你能不能调动起里面的兵。”
“这个......不能。”
岑长倩摇摇头:“就算我是兵部尚书,有官印在手,但那些南衙的兵只有看到公文、
官印、兵符的时候,才会听我的话。”
“那我问你。”
崔知辩轻声道:“武子镇手里有什么?”
公文是没有的,官印是工部的,兵符..:::.武安调动金吾卫那些兵马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这种才是朝廷大臣和天子最担心的那种情况。
將知兵,
兵,只知將!
但现在,南衙十二卫居然都已经能被他直接调动起来了。
二人相对无言,岑长倩这时候才慢知慢觉的开口道:
城防弩兵,应该可以直接调动起来。”
“那就赶快,他这时候在夺南衙的兵权,不可能立刻回来。”
崔知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们调兵封锁城门,你我喊上其他人,立刻入宫......进奏天子,说武安要造反!”
“什么岑长倩惊呼一声,崔知辩这时候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只要时机合適,我们能帮陛下把羽林军重新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