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怎么,不服气?
人的一生究竟该如何活著?
少帝之前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武安给他送了一个韦氏女。
在这之前,少帝每天看著笼子里那对儿互相撕咬爭斗,安知心里是不是在想著自己。
长兄,暴毙了。
二哥则是谋反,据说是害死了先帝,估计死期也就是这一两年里面的哪个日子了。
而在这之前,少帝是真没想过自个能登基,若是二哥再没了,自己的亲兄弟也只剩下老四一个人了。
“报!”
少帝嘆了口气,开始低头整理衣冠,殿门处的喊声穿过整个殿堂,直接传到他耳边。
“武安,求见陛下!”
少帝端坐在御案后面,他微微转头,看到身著黑色袞服的天后从殿后缓步走出,此刻她的眉眼里毫无半分退缩,仿佛袞服上的那头蟠龙已经睁开眼,跟著皇帝一起看向殿外。
她轻挥长袖,落坐在天子身侧。
殿外,声音再起。
“天后之子、千骑镇將武安有军机要事,请见陛下!”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把这含元殿里的威仪奢华都践踏在军靴下,一下一下的碾踩。
殿外。
武安在亲兵的帮忙下卸了甲,头也不抬的高声道:
“再给我报!”
“大唐上柱国、工部侍郎守右羽林军大將军、左金吾卫中郎將、许昌县开国侯武安,
率南衙十二卫诸中郎將、折衝都尉,请与陛下面陈军国大事!”
“武家阿兄好大的排场啊。”
少帝轻声道,他坐直了身子,身上那股子诚惶诚恐的气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母后如果不是把狗养成了狼,就是把一头饿虎当成了猪。”
“但本宫还不至於把玩上的道道和朝堂看混了。”
玩是看廝杀,玩权谋是看人廝杀,似乎並没有什么不同,可真要是把两者混为一谈,自然是愚蠢至极。
天天端著个破笼子看里头的儿,真以为自个是在学著螺螄壳里做道场?
殿门处的宦官和宫女们都开始跪伏下来,如果说这天底下谁对阶级最为敏感,毫无疑问便是这些人。
武安很早之前就很討厌跪人,也不喜欢別人跪自己,可很快他就学会了习惯这个世界上的规矩。
春风如商队,载著唐人的骄傲,从长安吹到玉门关。
但这种骄傲也是分种类的。
李敬玄曾经是十八万河西军的主帅,不管是他还是任何人,都会很宽容的觉得,以前者的身份,如果想要对一伙臭丘八泄愤撒气,那也是后者倒霉。
更何况,他只是扣了几十个兵卒的抚恤钱,又没杀害他们。
就算是曾经的大唐天子,也只是因为李敬玄的身份地位和他占著的身份地位而想要对他动手,可,先帝却从没有为了几个听到他一句话就能感动的热泪盈眶的河西老卒而动过替他们主持公道的念头。
武安真的很理解,因为这些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以及周围环境的薰陶,让他们从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臣武安,拜见陛下,拜见天后。”
“武將军,城外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本宫要你如实说来。”
迎著上方的天子和天后,武安朗声道:
“左右驍卫谋反,兵部尚书岑长倩以及吏部侍郎、黄门侍郎等人谋反,吏部尚书崔知辩被迫从逆..:...臣与诸將士,悉数平定之!”
南衙里面现在全都是跟我乾的,朝堂上已经没有敢跟我对著干的了,皇宫內外,都是我的兵马。
少帝抬起手,第一次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天后,他轻笑道:
“武將军做的好,朕要好好的赏你,你护驾有功,朕要封你....:
“陛下谬讚。”
武安打断了少帝的话头,看著后者脸上僵硬的笑容,回答道:“立功的是诸將士,受苦的是长安城內外的百姓,臣请陛下外抚百姓,內治军伍。”
少帝沉默了好一会儿,先前那个客客气气的武安似乎已经不在了,少帝冷笑一声,故意用讥讽的语气反问道:
“可朕,已经不知道朝中哪个是忠臣,哪个是奸了,武將军,不如教教朕?”
“陛下疑虑,大是有理。”
武安认真的回答道:“臣,这就去擬定名单。”
直到武安走了,少帝都还没回过神来,古往今来,就算是那些正儿八经的奸臣都还知道羞耻。
“这..:::.他居然在朕面前,这般堂而皇之的...::
少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话,武安的这种霸道,与他先前揣摩出来的帝王心术大不相同。
天后平静道:“你还得练。”
少帝觉得这又是一句来自於母后的羞辱,但天后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某人的背影,她轻嘆一声,第一次耐心的提醒道:
“大唐天子,要有度量,更要耐心;因为你眼里看的,是天下。”
“儿臣......一定会做一个像父皇一样的好皇帝。”
这蠢儿子还是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啊.::
天后多年来忙忙碌碌的心思第一次停歇下来,心生几分疲惫,却比往常格外多出了几分耐心和温和。
少帝这时候却忘了那位如孔雀般吸引自己的少女,忘了心里的那点子权欲,他目瞪口呆的看著母亲,这是后者第一次这般温柔地和自己说话。
从小到大,这种温柔基本上都是早已逝世的长兄李弘独享的,而后面的那三个,基本上没有听过这种哄孩子的语气。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在天后无奈又嫌弃的注视下泪流满面。
殿內,一片母慈子孝。
长安城內,武府后宅。
“我武三思发誓,有生之年,我愿与诸位同死生......我只要他死!”
“武兄放心。”
坐在他面前的曹王李明冷冷道:“残害大臣,助紂为虐,就算是天都饶不了这种贼子!”
在座的,还有几名年轻的武氏子弟和宗室亲王,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都默默点头。
自天后上位之后,李氏和武氏之间,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么和谐的场面了,一切只因为今早传出的那个消息,要是大家再在这时候拼命內斗,以后怕不是一抬头就要对著那个令人作呕的匹夫行礼?
长安城外。
九山,昭陵。
身著白色麻布衣的霍王推开昭陵令和几名过来劝阻的文吏,跌跌撞撞地朝著里面走去。
“与其让本王辱死在狱中,不如让本王死在皇兄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