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反天了!
裴炎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从写文书到亲自去中书省和政事堂催过审,带著武安亲自跑完了全程他毕竟是宰相,在朝堂里面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不过裴炎倒是不知道城外已经有一营兵马动身了,拿著文书走在武安身侧,语重心长道:“你平日里做事有些过分出挑,这次不是宗室就是大臣豪族之类的故意给你使绊子。”
“怎么说?”
“你想啊,”
裴炎停住脚步,沉声解释道:
“五万斛粮食不是小数目,就算大部分都是走的漕运,那么多船只总不可能一下子全都跟著没了吧?只要查到是什么地方出的事,到时候顺藤摸瓜总是能找到的。”
武安盯著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嘆气道:“裴公,我的人也就在长安城里还能勉强做事,要是出了潼关,只怕到时候地方州县又要处处推,这笔钱粮估计一时半会是找不回来了。”
“那怎么办?”裴炎有意无意地提醒道:“这笔钱粮是要拨给朝廷賑灾的吧?”
虽然明面上走的都是朝廷的门路,看似每一处接手和转运都是按照规矩来的,私底下其实层层盘剥不少,而且都知道是武安的人在主持漕运,这次丟粮,从根本上而言也是他的责任。
“朝堂那边的声音,我可以帮你按住。”
裴炎淡淡道:“但如果那些流民没有粮食的话,到时候是要闹出乱子来的。”
“那,裴公有什么好方略吗?”
“解散城外的流民营。”
裴炎给出了一个办法,耐心道:“朝堂上已经有很多人说过流民营的事情了,賑灾倒是合情合理,但把流民编营强制他们干活,此举有悖人伦天理,过於.....:
“我是以工代賑,让他们做事,也给他们饭吃,歷朝歷代都有这样的事情。”
裴炎似乎早有准备好的话术,平静道:“你先前给出去的那些钱粮都是朝廷的,迟早有一天会被消耗的乾乾净净,你自己若是供得起自然可以,但现在你把朝廷弄亏空了,到时候一旦事发,谁还能跟你站在一块?”
武安微微额首,好像是觉得裴炎说的很有道理。
两人在宫门外拱手作別,裴炎回头看著对方的背影,隱隱也看到了宫门內外不断地有禁军在聚集,无数黑甲匯聚如潮,杀气如穿堂风迎面而来,吹起裴炎鬢角的白髮。
他漠然看著这一幕,神情里没有露出多少害怕。
“带著一群只知道坐吃山空的兵马,天天缩在宫禁里不见血......崔知辩临走之前说过,你千骑营里的那些兵马根本就没上过真正的战场,要是一直娇生惯养哄著,只会变成一支废军。”
到时候,我像今天这样,一处处地都给你断粮断兵,看那些兵头军將到时候还听不听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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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最后还剩下一支千骑营,到时候裴炎也有自信,自己可以借著其他府兵强行与其交战,只要击溃千骑营,武安,乃至於整个武氏和天后的统治,都会到此终结。
到时候废掉当今天子,立相王,自己就可以稳坐朝堂。
他站在宫门外欣赏了一会儿金戈铁马的风景,然后转过身,慢悠悠地往回走。
黄昏將至,左驍卫拔营向东,官道两侧不断有侍弄庄稼的农民抬起头,听著官道上马蹄如雷,
一道道漆黑巨大的身影没入黑夜。
歷朝歷代,但凡是定都关中的开国將相们,最开始不仅是看重了八百里秦川的丰沃,更是看重周围完全由天堑构成的防线一一有唐一代,长安东面最出名的关隘自然非潼关莫属。
潼关一破天下失,只要潼关还在,大唐君臣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坐住长安,至少在现在人看来,大唐集天下之兵以卫关中,精兵强將都在关中云集,就算是其他地方造反了,大不了从关中调兵镇压便是。
左驍卫將军秦觉曾经只是个普通的底层军官,但是自从经歷过上次的左右驍卫大清洗之后,排在秦觉前面的人死了一大半,饶是如此,其实也轮不到他来做將军。
武安虽然往重建的左右驍卫里面掺了一大堆沙子,但顾虑到残余那些將士的情绪,还是从他们里面选了一个废物出来撑台面。
秦觉做的其实还行,至少平日里监督练兵和巡逻,写写文书和报告什么的,本就是他一直在干的事情,现在只不过是每天要多重复几遍。
过了潼关,顺著官道往前便是陕县,再往东,就是大唐第二名城东都洛阳。
深夜,大军停拔,原地驻扎。
中军大帐里,曹觉一改往日的温和派头,身著甲胃坐在主將位置上,几名亲信军官也没站在底下,而是同样著兵甲侍立於曹觉身后。
后续被叫过来的十几名中高层军將进来的时候都身著常服不佩兵甲,有些人甚至是吃了饭才来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当即一凛。
边军和中央军的战爭底蕴自然不同,但唐代的府兵向来是从关中出发镇压天下,这里有相当优秀的兵源。
更不用说此时仍是初唐时节,若是天宝年间,那府兵自然是烂透了,可现在,府兵仍旧是大唐的根基。
“诸位都到的差不多了。”
曹觉脸色冰冷,他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几个武安扶植的死忠,就是这些人平日里硬生生分了自己的兵权,以至於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四品將军居然在军中半点威风都没有!
“我只说一件事。”
他无视了那些人的目光警告,缓缓开口道:
“忠李氏者,今日隨我起事,忠武氏者......死!”
“反!”
万年县外,几个流民营在深夜时刻仿佛是约好了一般,诸多营寨里直接燃起冲天大火,外围的军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为数不多的甲士试图去阻止那些发狂的流民,却看见乱糟糟的人群中,赫然有人手持军弩扣动机括。
几具尸首倒下,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手扒拉上去,强行把甲胃和兵刃摸到自己手里。
清晨,一匹快马冲入宫中,东內苑里片刻后就响起了宦官颤抖的声音。
“洛阳急报......左驍卫与潼关守军皆反,关內沸反盈天,皆声称灭武扶李......
“还有......万年一带流民造反,说朝廷贪腐成风.
2
天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立刻詔请中书令刘仁轨入宫奏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名女官重新走进来,跪伏在天后面前。
“中书令家眷称其病重,不能入朝。”
“啪!”
天后一巴掌拍在御案上,身上黑色袞服隨著动作微微晃动,一时间,仿佛袞服心口绣著的那头龙,在这大殿內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她没有咆哮出声,而是坐下来,强行恢復心情。
等冷静下来之后,天后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不管先前有多少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不管是亲儿子还是乾儿子,现在的情况都已经很清楚了叛乱不在河北,不在江淮,就发生在大唐的心臟位置!
潼关失守,东都之外的援军全都被隔绝在外,最快也要三个月以上才能从北疆调兵南下,但是此时此刻事发突然,就连天后也不敢再去相信北疆朔方的兵马究竟会选择忠於天子还是忠於新君。
要知道,之前一直在带北疆兵的刘仁轨,现在没有奉詔入宫!
事到如今,长安一破,宫城失守,自己的命和富贵都会变成过眼云烟,若是现在还想著以后如何去打压和排挤,那真是愚蠢到极致了。
她定了定心神,声音嘶哑道:
“即刻詔右羽林军大將军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