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明目张胆
古往今来这种情况也著实少见,朝堂上如今只剩一派,即天后手下的那班子党羽,当然也还是有极少部分人既不愿意出面力挺李唐宗室,也不愿意当天后的走狗。
这些人算是朝堂上的清贵,他们连天后的脸面都可以不用照顾,唯一能让他们发忧的人只有武安。
相王府,后宅。
三人成席,推杯换盏。
“朝堂上变成了母后的一言堂,要是时间长了,她在长安还是在洛阳都没分別。”
“母后的权势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这样一来,谁都不必操心以后的事情了,她也不用对我们这般严防死守。”
“我也是母后的儿子,我怎么没觉得压迫。”
闻言,在座的三个人里有两个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个,废太子李贤情不自禁的感慨道:“你还別说,我做太子的时候都不敢跟你一样,把宰相当鸡杀。”
相王坐在旁边没敢说话,但眼里也带著类似的神情。
“我担心的还是老四,天天蹲家里想这个想那个,实际上就他那脑子什么都想不出来。”李贤转头看向亲弟弟,嘆息了一声。
武安对此深以为然。
“嗯..::..老四看上去什么都明白,实际上什么都不懂。”
相王都懵了,他本以为能听到二哥和武安对喷,结果没几句话头居然转到了自己身上。
两个哥哥轮番给还没挨过社会毒打的弟弟上压力。
“老四心里想的大概是,只要母后把想要的东西都拿到手,就不会对她的这些亲儿子们做出什么事。”
说到这儿,李贤冷笑道:“我这么一个例子就在他眼前,居然还不知道提防。”
相王说道:“可是......你带兵造反了啊。”
李贤抬手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武安:“他也天天带兵,那他为什么没有像我这样?”
相王沉吟片刻,道:“阿兄,你也配跟他比?”
李贤:“?”
相王的脑子不笨,能从他们的语气里听出有事,但自己为什么要跟著掺和进去?
俗话说长子承志幼子承怜,自己在家里排行老么本就是最容易討好爹妈的那一个,何必和夹在中间的两个兄长一样。
我跟你们一样吗?
母后最疼我了。
“罢了,你回去睡觉吧。”
李贤本就不满武安想要把相王推出去独当一面的想法,先来的明明是自己才对。
虽然这里是相王的家,但相王还是放下酒杯乖乖起身离开了。
李贤看向武安,敲了敲桌案:“你之前要求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经做到了,现在,你总该兑现一下承诺吧?”
“不说別的,兵权我不敢指望,帮我脱罪总可以吧?”
武安和善的笑了笑,在李贤略有些阴沉的注视下回答道:“如果让殿下脱罪,先帝的死又该让谁来承担?”
最多,他也就保证让李贤不至於在软禁的时候“暴病而亡”。
“你迟早会放我出来的。”
李贤缓缓道:“朝堂上讲究四平八稳,父皇还在的时候,朝堂上山头林立,各家都只顾著自己手里的那点好处,现在朝堂硬生生被你捶打成了一团,所有人都抱团缩在母后手下,你以为你以后能得好?”
不错,武安是有兵权,而且凭藉著军队的基本盘,他可以把手伸的很远。
但尷尬的点在於,武安本身不是正儿八经的大族出身,其次他不是天后的“亲儿子”,就算以后耐不住了直接带兵把天后集团正面车翻,他又能得到什么?
朝堂和所有世家大族都不会服他。
但反过来,只要天后慢慢的等,她总能等到一个机会,想办法从武安手里收回兵权。
“如果你帮我..:..
李贤盯著对方的眼晴,一字一句道:“武氏以后才能真正的成为一个新的世家大族。”
“为什么一定要帮你呢?”
武安反问道:“如果我一定要选一个皇子,我为什么不选一个清清白白的相王?”
相王没有眼见,没有人脉,不懂帝王心术,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小,比少帝还要“幼”一点。
这简直是天生適合被人掌控的棋子。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建议了。”
李贤低头倒酒,然后举起酒杯,对著武安遥遥敬了一下。
“就算你不想篡,也不想和母后对著干,又要保证朝堂的平稳......你不如去劝说母后废天子,立相王。”
离开相王府,武安脸上的醉意顿时消散了大半,迎面而来的寒风直接被压入肺中,给人以极致的凉爽之感。
“大將军。”
梁信走过来,给武安披上一身黑绒的狼裘,触感厚实暖和,武安紧了紧衣服,又听梁信道:“东都那边传来消息,钱粮已经找到了。”
丘神和周兴去东都就是专门找那批江淮钱粮的,粗粗一算,时间也要有大半个月了。
“怎么说?”
“东都那边似乎有人来了长安,专门向天后诉苦求情了。”
“只要拿到钱粮,母后是不会管的。”
外头都说天后母仪天下代天教化四方,可武安很清楚自已这位母后究竟是什么心性,如果能拿到实际的好处,她做事的方式甚至比武安还要极端。
“还有一件事。”
“说。”
“今日有河西的信送过来,信使说,黑齿將军那边已经收到了最新的一批钱粮,就等大將军这边呼应,他即日就可以发兵西征。”
武安轻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时候了。”
东內苑。
龙首殿里,除了天后坐在书案后面,比起往日,今日的殿內倒是很罕见的多了不少人。
右侧末位旁听的几个,是北门学士,也就是天后的智囊团,如果不是身份特殊,今日根本没资格坐在这里。
而视线往前,坐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中书令刘仁轨,他从北疆回来的时候鬢髮皆白,回朝中主持了一段时间朝政,脸上的疲惫神色更重了。
他开口道:“虽然说江淮的钱粮丟了確实是大事,但右驍卫近来在东都的所作所为確实是有些过了。”
“此外,金吾卫还在长安城內肆意迫害僧眾,劫掠寺院,强迫出家人拿出钱粮孝敬,简直是有失朝廷体面!”
跟著说话的,是才从益州都督府回朝任事的梁郡公李孝逸,临时官任左驍卫郎將,也难怪他今日坐在这里一一本来益州都督府就不算是个好差事,什么都要管也就罢了,更是要和吐蕃贴脸,在任凶险无比。
好在吐蕃先前被河西军硬生生打崩了,捂著屁股不敢再出门,李孝逸本可以顺势蹲在都督府享受几年大权在握却又不用负责的快活日子,却又被临时召回朝中任事。
回来也就回来吧,长安也算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
结果回来一看,自己拿到手里的左驍卫居然是个空壳子!
“此外,千骑养在宫城之中,却不属于禁军之列,著实不合规矩,臣请裁撤之,恢復先前百骑司编制,將多余將土分散打入各卫府兵之中。”
“还有河西军今年索要钱粮太过,先前黑齿常之等將领上报说河西屯田已能自给自足,现在户部兵部都查出河西不仅过分索要军,更是私下滥发告身,胡乱提升军將,疑是黑齿常之等人在军中邀名买幸,收揽人心。”
刘仁轨和李孝逸,一个是朝堂第一的重臣,一个是先前掌握外兵的宗室,两人带头开团,其他人也就没了顾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天后默默听著,並未阻止,任凭他们说话等喧譁声告一段落,她才缓缓开口道:
“依你们所言,武子镇所作所为確实有些狂妄,那就先......罚俸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