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大同江上看玉盘
站在山坡上,可以眺望到远处战场的情形,坡上有一对年轻男女並肩而立,身后跟著一队新罗士卒。
男女身上都穿著新罗贵人的华服,依偎在一起,显然是夫妻。
“会贏吗?”
女子轻声呢喃道,她是当今新罗王最小的妹妹,兄长垂垂老矣行之不远,妹妹却如此年轻貌美,终究被兄长嫁给了高句丽逃亡在外的宗室子弟安舜,促成了一桩政治联姻。
这样一来,金法敏就能长时间以极低的代价,同时利用高句丽人的復国心理,让他们做反叛唐人的炮灰。
金法敏封安舜为高句丽报德王,顾名思义,显然只是个傀儡。
现如今新罗王亲征高句丽故地,誓要统一海东,报德王自当隨行。
直至今日,他们成婚还不到四个月,金法敏正是在决定对大唐安东都护府开战之后,
才把幼妹嫁给了安舜以收揽人心。
在这对年轻夫妻的注视下,战场上双方都爆发出激烈的斯杀声,所有人进攻和临死前的喊声震耳欲聋,一阵又一阵密集如云的箭矢落入双方的军阵之中,落下死亡。
安舜神情复杂,他盯著战场,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怨恨:“唐军的攻势..::..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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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正在白刃相接,几个数百人规模的军阵踩著如雷的鼓声,开始朝著彼此衝锋。
明明新罗这边一开始就有两个军阵直接被唐人的箭矢给射崩了队形,但是在正面斯杀中,剩下的千余新罗兵居然在正面挡住了唐人。
甚至於,部分唐人的军阵,居然在节节败退。
“要贏了!”
年轻女子的声音颇有几分雀跃欢呼,她毕竟是新罗人,对自己国家的胜利感到开心。
新罗这边的主將肯定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所以三通进军鼓之后,便有更多的新罗步卒组成军阵,踏上了战场,开始进一步施压。
但就在下一刻,两人同时看到了唐军两翼立刻有大量的旌旗摇动,一支支队伍脱离步卒军阵,组成了锋锥形的衝锋阵势。
位於战场中央节节后退的唐人前军这时候居然也稳住阵脚,折衝都尉登台擂鼓,果毅都尉纵马身先士卒,大量的唐兵高呼杀敌,开始不顾一切地反扑!
项刻间,三线反攻!
唐人那边的主將显然对自己部下的军队和士气都有足够的信心,居然敢让他们临阵玩这种把戏,先伴装撤退以诱敌,下一刻唐人的骑兵便列队从两翼撞入新罗人的队伍里,杀出一条血路。
原本形势一片大好的新罗军队,则是开始全面溃败,直至有一队数十人的唐军骑兵居然在重重阻拦之下冲入了新罗人的中军队伍里,面前的缺口就被堵上,但他们没有退却,
而是直接下了战马。
在已经完成封锁的军阵里面,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为首的校尉环顾周围,高举佩刀,用浓郁的关中腔调开口大吼道:
“走不得了,杀够本!”
数十人原地列阵,硬抗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兵潮,片刻后,一道弩箭从人群里飞起,正中不远处新罗主將的面门。
隨即不到片刻,那支人数本就不多的唐军骑兵队伍,终究是被周围的新罗人所淹没,
当他们散开的时候,地上躺满了新罗人和唐人的户首。
但很快,隨著主將倒下,新罗军队开始大面积的溃败。
年轻的新罗王姬愣了好一会儿,有些不敢置信道:
:....败了?”
四年前,迫於新罗人无时不刻施加的骚扰压力,当时正准备全力对付吐蕃的朝廷不得不將安东都护府从平壤迁徙到后方,但並没有明確承认哪部分疆土已经划归新罗。
许多重镇依旧处於唐人实际掌控之中,就算知道朝廷无意於经营辽东,但不少守將依旧选择在这里扎根熬日子。
以前,玩的是搁置爭议。
现在,你要是不愿意遵守这份默契,唐人足劲的拳头就要砸过来了。
刘仁轨只是和李谨行等辽东將领简单谈了一场,但大部分时候,他一直在军帐內和刘仁愿等人商议军务,帐內外都有甲士封锁,显然在谈什么绝密消息。
等到第五天,战线往东推进二百里,新罗人撤军的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像。
而这时候,他们的使者也终於来了。
刘仁轨让军中擂鼓聚將,所有人入帐之后,看到的都是一名身著紫袍的白髮老者,模样衰老,与数年前的光景大不相同,唯有眼神依旧清亮。
他默默注视著那些对自己躬身施礼的將领,有些人他认识,有些人应该是新提拔上来的將领,不过身上都带著军伍之人的锐气。
熊津都督李谨行和故百济降將沙叱相如先后走入帐內,刘仁轨看向他们,目光里倒映出李谨行的半头白髮。
“李都督守城不易。”
简单的一句话,同为老將的李谨行心头一酸,勉强笑著回答道:“终究是守来了刘阁老,战事有盼头..:::.我军什么时候能打回去?”
新罗人一直喜欢宣扬自家统一三国,海东之地尽归宇內。
李谨行的祖宗出身粟末,但他是正儿八经的大唐將门子弟,从年轻,到而今迟暮,看过大唐最巔峰的豪气,如今,他只希望唐人的骄傲不能断送自己这一辈人手里。
与刘仁轨等將领不同,李谨行一生镇守辽东,残生夙愿,只剩下这一国。
刘仁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新罗使者就在外面,如果要谈的话,战爭现在就能结束,李公此战困守孤城月余,居功至伟,不知对此有何见解?”
“谈?”
李谨行口中发出一声冷笑,他抬起颤抖的手指著外面。
“且不说多少儿郎已经战死在外,骸骨无人收拾,夏受日晒冬受风吹,就算是老夫,
老夫也已经老了,今年不报此仇,莫非还要让后世儿孙再死个几代人?
刘公,你带著朝廷主力到这儿.
“老夫,带来的並非主力。”
李谨行和帐內的辽东將领们都是一愣。
这几天我方军队打的那么凶,根本是不计代价的反攻,就连李谨行也觉得终於盼来了扬眉吐气的时候。
结果,您说后方没兵了?
“现如今辽东地方守军大半不堪一用,让他们去拖延围堵新罗军都有可能出事,最多是用他们填住城池。
辽东能用的兵力,如今只有五千余人。”
“老夫带来了一万五千將士,不算辅兵民夫在內。”
“这......还是有点不够。”
两万实打实的唐军战卒,可以在辽东一带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再打出几场类似於几年前的大捷不难,但辽东海东之地,在舆图上看似只占据可怜兮兮的一角,地方还是挺大的。
两万人,很难在处处接敌的环境里长久保持最好的状態征战。
李谨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试探著道:“那..::.主力去哪儿了?”
“这个,你不必管。”
刘仁轨的六个字引得几名辽东將领顿时对他怒目而视,李谨行没有再发怒,只是仿佛比刚来的时候更加苍老,低下头一言不发。
可隨即,刘仁轨的话让他重新抬起头。
“你可愿为我军前驱,跟著本帅,打过大同江,生擒新罗王?”
“可是,兵力....
,
刘仁轨慢条斯理的说道:
“两万人,足够把十万新罗兵捅个对穿,至於说战后此地如何治理,老夫已经管不到了,老夫要的,只是一个新罗王金法敏的首级。”
李谨行霍然起身,对著刘仁轨抱拳拱手。
“末將愿往!”
刘仁轨的目光越过他,在帐內环顾一圈。
所有將领,包括坐在刘仁轨身侧的刘仁愿也站起身,对著他躬身施礼,听著这名看似慈祥的老者轻声细语道:
“新罗人六个月才打到平壤,本帅只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把他们推回大同江里餵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