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月晦之夜,当有作为!诛灭白河请君侧!
平安京的动盪並未因法皇的清洗而平息。
相反,这血腥味就犹如投入滚油的水滴,在暗处激起了更汹涌的浊流。
“藤原大人惨死府中满门被屠!”
“平忠盛大人『暴毙”!家眷流放苦寒之地!”
“昨夜—有几位大人消失了”
“能有实力將他们全部除掉的,並不难猜,唯有御座上那位才能办到。”
“只是,不知法皇陛下为何要这么做———”
平安京的贵族们不是傻子,对於能干出这么大手笔的人,自然清楚是谁。
而白河法皇其实也知道他们能猜到是自己下的旨。
但他並不认为这会动摇他的统治。
执政几十载,哪怕退位多年,他也是扶桑实际上的掌控者。
如此威信,只要不將整个平安京的贵族全部清洗,想来是不会有人敢造反的。
然而,隨著贵族的彼此通气。
消息在平安京的阴影里疯狂传递著。
恐惧仿佛化作实质般的藤蔓,缠绕在每一个尚未被波及的贵族心头,勒得他们喘不过气。
兔死狐悲的寒意,混杂著对法皇疯狂清洗的愤怒,以及对那降临神明莫测態度的恐惧,在暗处迅速发酵、膨胀。
他们或许不敢第一时间举起反旗。
可暗地里的情绪却愈发复杂。
几日过去。
平安京陷入了死寂般的平静。
但在远离皇都的坂东平原,正在重新修建庭院的源家內。
烛火昏暗,却映照著几张布满阴霾的脸。
源为义静静听著对面一人的哭诉,面色微变,隨后迅速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刀柄,眼神深沉。
而他对面坐著的,是平忠盛倖存的族弟平忠正,以及几位同样家族遭逢巨变,或深感唇亡齿寒的地方豪强家主。
空气中瀰漫著浓烈的酒气和戾气。
“白河老贼疯了!”
平忠正猛地一拳砸在矮几上,杯盏震得跳起,酒液泼洒。
他双目赤红,宛若野兽,声音因愤怒而嘶哑:
“这傢伙已经彻底疯了,暗下旨意行屠戮之事!
我兄长血脉生前被神明点中,何罪之有?!却被剿杀—-他这分明是在剷除异己!是要將我等武家连根拔起!”
平忠正嘴唇哆嗦著,整个人气愤至极。
灭族之仇、破家之恨,这是比天还要大的仇怨!
他又是武家,向来將情义放的极重,因此怎能忍下这般仇怨?!
可仇家毕竟是白河法皇,哪怕不提对方积赞几十年的威信,光是皇室都是扶桑最强大的大贵族。
自己这被破灭的平氏,又岂是白河法皇的对手?
正当平忠正对於復仇一筹莫展之际,他却忽的想到了向来与平家为敌的源家。
整个扶桑,最强的武家除了平家便是源家,曾经在白河法皇的有意操纵下,二者针锋相对,差点到了生死血仇的地步。
只是如今隨著平家覆灭,他们也威胁不到对方了。
故而平忠正便决定放下尊严,主动来寻求源家的帮助。
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而让他感到庆幸的是,源家並非对白河法皇死忠之臣。
“清洗藤原、打压平氏,下一个,怕就是我源氏了!”源为义的声音冰冷,极为漠然忽的,他话语一顿,却是想起了徐澜离开之前的话语。
踏平平安京、取法皇的项上人头“莫非神明大人的意思是,这天皇之位,可以让我一坐不成?”
源为义想到了这种可能,心臟不由快速跳动起来。
瞬间,他心中有了种仿佛神明庇佑的自信感和底气。
原本面对白河法皇,他自然不会当出头鸟造反。
毕竟就算平家被灭了,他也不会主动为其出兵,可若是这战斗的性质发生改变,让他有机会成为新的天皇·
那他自然要赌上家族命运,狠狠拼一把!
就在这时,一道压抑著愤怒的声音响起:
“我等定然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满脸髯的豪强低吼道,眼中闪烁著亡命徒般的凶光:
“白河老贼清洗藤原、平氏,这平安京內人心惶惶,正是我等起事之时!
我等当集结兵马,趁乱攻入平安京,清君侧、诛国贼!只要控制住法皇和那位神明—..”
闻言,源为义却是神情一愣,隨后沉了下去,冷漠道:“控制神明?”
他想起了徐澜踏碎大地、飞天遁地的恐怖景象,心底便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想与之为敌的想法。
“就凭我们满打满算也不过千人的足轻??”
“你怕是不知道,神明大人在彼岸那边时可是能镇压宋金两国的存在!”
“我可提前告诉你,你若对他有想法,那最后我却是连收尸都不会为你做!”
“正如源家族所言,我等不会与神明大人为敌!”平忠正忽的开口。
他眼中闪过狠戾之色:“我们不需要对抗神明!只要在混乱中,让那老贼『意外”消失即可!
神明大人曾钦点能传承他神力的公卿,可却未曾阻止白河法皇清洗这些人·既如此,想来也未必会在意他的死活!
只要法皇一死,平安京群龙无首,便正是我等入主中枢,向神明宣誓效忠,重定天下之时!”
话音落下,气氛沉默了片刻。
不过在场几人的眼中都有精光闪过。
很快,源氏、平氏残余势力以及部分地方豪强。
这些昔日或敌对或疏离的力量,在死亡的威胁和权力诱惑下,迅速达成了脆弱的同盟。
“好!那便以为天皇殿下重新夺权为名清君之侧,诛灭法皇老贼!”
哗!!
源为义猛地拔出腰间太刀,寒光映著他眼中燃烧的火焰:
“召集所有能战的武士、足轻!暗中联络平安京內不满老贼的公卿!里应外合,一併將白河法皇拿下!
月晦之夜,当有作为!”
密谋之事在黑夜中紧锣密鼓地进行著。
一名名信使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坂东的密林与平安京的暗巷之间。
刀枪被重新打磨,锈跡被擦亮,矮小的战马餵上了仅存的好料。
一股压抑混杂著野心的力量,仿佛地底奔涌的岩浆,正迅速匯聚起来。
目標直指那座笼罩在血腥气味下的扶桑都城。
几日过去后。
入夜,乌云蔽月。
平安京的城墙在浓重的夜色当中,如同蛰伏的黑暗巨兽。
但此刻,巨兽的四周却燃起了混乱的火星。
“杀!诛杀白河!清君侧!”
“为藤原大人报仇!为平忠盛大人雪恨!”
“冲啊!板载!!”
震天的喊杀声伴隨著混乱的火光,毫无徵兆地在平安京外爆发!
只见源为义和平忠正率领著联军化作决堤的洪水,疯狂衝击著城门!
虽然这些所谓的“联军”,阵型依旧散乱,足轻的长枪参差不齐。
但那股被死亡和野心逼出来的疯狂,却赋予了他们远超平常的凶悍!
城墙上,忠於法皇的武士惊惶失措。
他们已许久没有经歷过战爭,毕竟平安京作为天皇和法皇治下之地、一国都城,哪碰到过这种趁夜色突袭的状况?
虽然这些武士也很快反应过来,可却有不少人当即被嚇得跑路,剩下没有走的武土即便放箭,那稀稀拉拉的箭矢也没有什么攻击力。
相反,平安京的城门却在巨木的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城內,早已串联好的部分贵族私兵和內应,趁乱点燃了多处府邸粮仓。
囊时间,火光冲天而起!
浓烟裹挟看许多人高呼起来“法皇无道,天罚將至”的呼號,在平安京上空瀰漫,响彻街巷。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叛军?!”
皇居深处,白河法皇被震天的喊杀和火光惊醒,他枯稿的身体猛地从御榻上弹起,隨即又因虚弱而重重跌回。
他脸色惨白如纸,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是源氏、平氏吗?还有其他那些小贵族—甚至还有贱民?!
他、他们怎么敢的?!
快调武士前来护驾!护驾!!”
白河法皇声嘶力竭的咆哮。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殿外更加混乱的奔跑声、喊杀声和兵刃碰撞声。
平安京那些在清洗中侥倖存活、却早已对法皇恨之入骨的贵族们,也趁势而起。
他们或打开府门接应叛军,或率领家兵衝击皇居外围的守卫!
可以说,此刻的白河法皇腹背受敌。
整座平安京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火光映照著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刀光带起飞溅的血沫,洒向空中,將那明月染成血红之色。
昔日庄严的宫闕迴廊,已然成了炼狱之地。
法皇的咆哮淹没在震天的喊杀里。
他那引|以为傲、以为能统治扶桑万万年的院政体系,在这內外交攻的狂潮下,脆弱得如同纸老虎,一戳就破。
“朕、朕要活下去!”
“朕—要长生不老”
白河法皇强行撑著颤巍巍的干身子,缓缓踏出殿外,一只手探了出去,高高抬起,伸向天穹的明月。
望著那皎洁的月亮,耳边却传来愈发逼近的廝杀声和咆哮声,他的眼神恍惚了起来混乱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惨澹的鱼肚白时,喊杀声才渐渐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