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曼城堡203客房。
当新大陆樟脑的刺鼻味冲入鼻腔时,林恩的视网膜还残留著歷史残影的灼光。
手提箱铜扣在他掌心勒出的红印隱隱作痛。
霍华德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书桌上的老旧照面,照片泛著不真实的光晕。
“你...还活著?”商人双眼通红,声音也像是从深水里浮上来,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才压下喉咙里哀伤的哽咽。
林恩下意识摸了摸心口,西装马甲下的皮肤完好无损,无意识的回了一句:“我活著犯法了?”
“不!”商人突然抓住他肩膀,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活著就好!活著真他妈的好!”
霍华德那发颤的尾音暴露了压抑的狂喜。
哐当!
手提箱砸在地板上的回声惊醒了两人。
商人突然又神经质地笑起来:“我们干翻了人体极限!还是阴影旅团的杀手!”
林恩也是感觉非常的梦幻,低头看著自己完好的双手,被灵性火焰灼烧成焦炭的触感还残留在神经末梢。
他又扯开领结,这动作像是要確认脖颈没被毒刃割开,喉结滚动时吞咽的都是劫后余生的战慄。
“我们不仅活下来了,还干掉了一个人体极限!”
杀手斯尼奇,阴影旅团代號『杀手』的成员。
这个鼠人秘偶那充满传奇的身份先不说,只看对方是个人体极限!
当超凡者晋升见习阶后,灵性將催化成年人已经停滯发育的身体,进入二次发育期。
此阶段虽已具备超常能力,但生物机能仍存在极限,属於凡人的范畴。
见习阶的超凡者再怎么强,终究还是肉体凡胎。
而所谓“人体极限”,也只是凡人理论上的极限,將人体潜能压榨到极致。
一般人当承受的重力加速度达到5g,也就是坐著过山车俯衝而下时就会感到头晕、噁心。
而超过6g身体便会失去知觉,这是身体素质的局限。
搬起四五十公斤的物品走几步就会累,憋气30到40秒就差不多坚持不住了。
而一个各方面都达到了极限的凡人。
15g重力加速度之下仍然非常清醒、行动自如。
扛著半吨重的物体还能走几步转几圈。
憋气能够超过20分钟。
承受超过1吨的力量衝击只是受点轻伤。
一拳打死一头壮硕的野牛轻轻鬆鬆。
这些听著嚇人,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仍属於凡人的范畴。
可这个极限,九成九的超凡者都在见习阶阶段都无法达到。
因为太难太难了,就算有足够的资源也很难达到人体极限。
绝大多数的超凡者,都是在见习阶第二次发育到了某个临界点后,感觉自己无法再进步,便直接布置仪式晋升职业阶。
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到衝击人体极限的希望。
可同样的,就算人体极限再难,也会让无数人去追求、憧憬。
因为达到了人体极限的超凡者,又被称作传奇种子,这是未来衝击传奇的资格门槛!
霍华德的金丝眼镜歪斜掛在耳畔,公文包里偽造的第六纪元证券报表滑落,被他踩出半个鞋印也浑然不觉。
他机械地拍打著林恩肩头,指节叩在西装垫肩上发出空洞的“砰砰“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著念叨『人体极限』。
“我们...杀了一个人体极限...”林恩也无意识的摩挲著心口,西装马甲下的皮肤都完好无损。
当他第三次合上暴食之口应激性张开的裂缝时,霍华德突然触电般蹦跳起来。
“还有团长的链金笔记!全在这里!全在我脑子里!”
商人用食指猛戳自己的太阳穴,金丝眼镜在癲狂摇晃中滑落鼻樑,他神经质的掰著手指计算。
“团长的链金公式——污染蒸发药剂的灵性配比是槲寄生汁液七滴,月光蛾粉末...还有补身药剂...这可是极限魔药...”
癲狂的语速突然卡壳,商人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但这都他妈是那个什么圣血流派的专属魔药,需要圣血流派的职业灵性適配共鸣......”
下一秒他又触电般弹起,抓著林恩的领结摇晃:“组织肯定会有办法!等我们上交后的奖励——”
另一只手在虚空抓取不存在的钱袋,“——足够买下蒸汽飞艇那么大的香檳桶!”
林恩被他抓著领结摇晃的一阵头晕,终於忍不住扣住霍华德肩头,硬生生將癲狂的商人按进橡木椅。
椅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四道白痕,震翻了书桌上的雪茄盒。
“冷静!冷静!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林恩的指节几乎陷进对方西装垫肩,“小心乐极生悲!”
霍华德后脑撞上椅背的闷响让座钟停摆了一瞬,铜钟摆第七次晃动时,商人充血的眼球终於清明了起来。
“对...对...我要冷静,冷静......”他机械地抚平偽造证券报表上的鞋印。
......
当商人第三次试图摸向威士忌酒瓶时,林恩重重拍开他的手背。
“这种时候你还敢喝酒,忘了之前火焰之家的那个老绅士吗?”
商人一个激灵,想起了那个喝醉后突然发生畸变的倒霉蛋,打了个冷颤后,脑子终於清醒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彻底平復了下来:“不急...等我先冷静冷静,再去把脑子里的链金笔记写下来......”
林恩也舒了口气,商人刚才的情绪非常不对,这种乍然大喜大悲对超凡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超凡者情绪的剧烈波动,也会带动灵性中的污染跟著躁动起来。
霍华德鬆开钳制的手掌,西装布料上留著五道指痕状的褶皱。
这时商人整理领结的动作突然僵住,猛的抬头望向林恩。
彻底冷静下来后,他终於想起了对方之前的异常。
歷史残影中,林恩被阴影旅团的杀手三次利刃穿心,最后又灵焰焚身。
按常理来说,现实的身体应该早已经是脑死亡状態了。
但对方却依然活蹦乱跳,灵魂也看不出一点受伤的跡象。
林恩也察觉到了霍华德的眼神不对,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不语。
樟脑气味在沉默中愈发刺鼻,座钟齿轮咬合的“咔嗒”声填满寂静。
林恩的指节在橡木扶手上无意识摩挲,显得躁动不安,终於忍不住开口道。
“我的血脉...”
“你...”
这时商人也恰好开口了,两人顿时又闭上了嘴巴。
林恩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说道:“其实我的血脉...”
“够了!”霍华德突然拍了下大腿,力道大得像在掸灰,也打断了林恩的话,
“你这点本事算个屁,组织里哪个傢伙没藏点底牌?”
霍华德突然扯松黑色风衣的铜纽扣,衣摆若无其事的扫过林恩肩头。
但桃心木桌上的镀银雪茄盒被肘部撞翻,雪茄滚过地板裂开金丝茄衣。
再加上抽搐的太阳穴血管,都预示著他的內心並不平静。
霍华德突然拍打林恩膝盖,风衣腰带在虚空划出凌乱弧线:“谁还没点自己的小秘密?”
“该道谢的是我...”商人拽了拽勒进肉里的立领,喉结滚动著挤出砂纸磨过的声音。
“没你胸口那三个血窟窿,老子早他妈成那只老鼠的早餐了!”
林恩的话语卡在喉头时,霍华德已扑向桃心木桌案。
钢笔尖刮擦纸张的沙沙声里,歷史残影中的链金笔记正从记忆流向现实。
鹅毛笔的投影在煤气灯下摇晃,第六纪元的泛黄照片躺在墨水瓶旁,相纸上第六纪元的蒸汽车站镀著琥珀色的时光包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