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掛钟指针刚扫过十一点整，急救室红牌在走廊投出血色阴影。
阿尼拔雕塑般佇立在阴影边缘，白大褂上的血渍凝结成冰晶纹路，连呼吸都似停尸房的冷柜般寂静。
这时林恩的脚步声踏破了走廊的死寂，轻声开口问道：“威克学长他......”
黑髮医学生僵硬的转过身来，嘶哑的声线也是一片冷漠：“知道吗？就是因为上次帮你解围。”
说完，阿尼拔又缓缓转回身躯，再未吐出半个字。
林恩听后下頜线条骤然绷紧，卡尔玛这张阴鬱的脸此刻更显森寒。
“是恩里克的报復？”
问话却並没有得到回答，阿尼拔头也不回，雕塑般的侧脸倒映在急救室金属门上。
这时急救室铁门被哐当推开，为首医生的银框眼镜反射著走廊中的冷光。
阿尼拔一个箭步拦住他问道：“怀特教授，表哥他......”
教授摘下眼镜，嘆息著摇了摇头：“脊椎断成三截，脑干受损，醒来的机率......”
不远处的林恩听后眉头也拧成了一团，这是在说威克成植物人了？
可怀特的话音刚落，走廊顶灯突然频闪，在林恩的灵性视界中，就看到阿尼拔白大褂下骤然炸开猩红灵光。
怀特身后几名医生与护士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只觉空气忽然一片阴冷。
而林恩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那位怀特教授突然抬手。
橡胶手套精准按在阿尼拔肩头，那暴起的血色灵光竟如被掐住七寸的毒蛇般僵住。
这让阿尼拔一阵猝不及防。
怀特教授只是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但你应该知道，有些方法是能绕开医学常识的。”
“谢谢。”
阿尼拔重新冷静了下来，默默点头，整个人都惜字如金。
转身时鞋底碾过地板上的血渍，午夜蓝校服碎片黏在墙角，像被蜕下的蛇蜕。
林恩看著阿尼拔离开的背影，让脸色稍微转暖一些，礼貌的向怀特问道：“教授，威克学长怎么会......”
怀特教授也皱起了眉头：“两小时前校门口，十三名手持刀棒的码头工人突然出现，发疯似的围攻他。”
他完全没察觉到眼前的『卡尔玛』也是一名超凡者。
林恩恰到好处的露出卡尔玛式惊惶：“可是那些码头苦力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清楚，现在医院已经收了其中三个装卸工的尸体，其他十个都被警察带走了。
只知道当时这群人没有逃跑，全都在原地发癔症，说什么只要杀死威克就能让神明接纳他们......”
『一定是超凡者的手段！这下恩里克直接撇乾净了，连买凶的破绽都没有！』
想到这，林恩便告別了怀特教授，將护工服脱下换上校服后，也急匆匆的离开了校医院。
才出大门口，就看到一幕诡异的场景。
阿尼拔的白大褂正与恩里克的校服绞作一团，五名护工喊著號子將两人撕开。
“就这？”恩里克嘴角冷笑。
而阿尼拔冷漠的甩开护工的手径直离去，恩里克嗤笑一声也离开了这里。
林恩盯著恩里克校服上微不可察的磷光——某种飞蛾的鳞片，非常的不起眼。
若不是那一夜被海关的反隱粉尘给搞心態了，他绝不会留意到这种细节。
显然阿尼拔这个超凡者真要打起架来，能把恩里克按在地上锤，哪会像刚才那样缠斗在一起。
对方是在为猎物做標记！
蒸汽管道突突喷出的白雾里，恩里克还在对阿尼拔的背影竖中指，浑然不知午夜蓝校服上的蛾鳞粉正渗进毛孔。
『这傢伙居然还笑得出来，怕是不知道自己就要被阿尼拔『做人』了。』
林恩心中冷笑一声，也是杀意凌然，恩里克今天能搞威克，明天就能搞自己。
所以，这个傢伙必须死！
.......
午夜刚过，新月升上夜幕，寒冷的海风吹拂。
街道两侧门窗紧闭，居民们早已进入梦乡。
“真他妈的冷！”
恩里克扯著萨尔斯口音咒骂，身后的四个跟班拎著私酿的萨尔斯果酒，殷勤的他身后。
一行人踏著东区街道的煤灰，午夜蓝校服沾满酒渍。
“老大，我知道西区新开的一家蒸汽轮盘赌场...”
马尾辫韦斯特諂笑著凑近，被林恩揍得淤青的眼角一阵抽搐。
“听说那的流鶯都是金髮的查理曼妞儿...”
“滚！”恩里克一脚踹开他，“明天还要看那瘫子断气！”
韦斯特揉著被踹的膝盖，依然諂笑：“有宪兵队的超凡者大人出手，阿尼拔那贱种绝对活不过明天！”
而其他三名跟班也爭相献媚。
恩里克扫过这群跟班，灰瞳里闪过一丝轻蔑。
『等新生之月（3月）灵性潮涌，自己成为超凡者后，这群废物连当狗舔鞋的资格都没有！』
他这位萨尔斯贵族大少爷，父亲还是宪兵队的高层，当然清楚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超凡的存在。
而恩里克现在却还不是超凡者，因为他的资质差了点。
但父亲早就告诉他，隨著灵性復甦加剧，超凡启蒙的门槛也在降低，等到3月1號，他就能正式启蒙就职。
故意透露给跟班们的只言片语，不过是为了看他们像发情的野狗般摇尾乞怜。
煤油路灯滋啦作响，恩里克校服上索尔家族青狮纹章的铜纽扣在昏黄光晕里泛著冷光。
而不知何时，夜色下雾气也变得浓郁了起来。
四个跟班簇拥著恩里克穿过石板街道，韦斯特諂笑著掸去老大肩头的雾水，指腹突然触到异样黏腻。
“老、老大您看......”韦斯特嗓音有些发颤的指向他的衣领。
“嗯？”
恩里克脸色也是一变，立刻扯开校服领口。
就看到家族的青狮纹章边缘粘著十几片蛾鳞，每片都泛著诡异的暗绿色，在雾气中如活物般起伏明灭。
噠——噠——
浓雾深处传来皮鞋踏地的声响，还混杂著一首查理曼童谣：
“林中站著小矮人，不动也不语，
穿著紫红小外套，猜猜他是谁，
站在树林里，不动也不语，
身穿紫红小外套猜猜他是谁——”
『不好！是超凡者！』
恩里克瞳孔骤缩，在童谣响起第一句的时候，他就撞开了呆若木鸡的跟班，跑入浓雾中。
但肩头磷光在逃窜中拖曳成荧绿残影，恰似被蛇信標记的猎物。
四名跟班反应了过来，也想要跑，可耳后突然炸开蛇信吞吐的“嘶——嘶——”声！
他们才发现不知何时，十三米长的蛇躯已碾过煤渣路面，鳞片摩擦声刮擦著四人的耳膜。
月光下，碗口粗的蛇身高高弓起，密布的蛾鳞泛著诡异暗绿色的冷光。
翠绿竖瞳在四人身上游移，蛇信子扫过最胖的一人时忽然停住，黏液滴在石板路上腐蚀出焦黑小坑。
“救...”
刚惨叫出声的剎那，蛇信便捲住了胖子的腰腹，下顎骤然裂开。
蛾鳞倒刺扎入皮肉，蛇喉蠕动著將惨叫绞碎成血沫。
另外三人转身欲逃，蛇尾猛的扫断煤油灯柱，灼热灯油淋透了马尾辫韦斯特——鳞片磷光直接引燃油浆。
“啊啊啊！！！”韦斯特化作人形火炬踉蹌翻滚，蛇首猛然探出一口吞下。
剩余两人被黏液缠住脚踝拖回，蛇躯绞杀收束时肋骨折裂声如枯枝齐断。
最终化作蛇腹內隆起的四道人形轮廓。
大街上，只剩半截黑铅理工校服碎片沾著萤光鳞粉飘落。
当蛇躯隱入浓雾的剎那，现场的黏液与萤光鳞粉突然窜起幽绿火焰。
青烟扭曲升腾间，所有灵性残留的痕跡都如被橡皮擦抹去，只剩下坑坑洼洼的路面与断裂的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