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社会学问题
来到走廊后，欧德谨慎地確认大门完全隔音，却仍不放心地拉著林恩来到下一层的董事长工坊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在蒸汽工作檯前坐下。
“说来话长，还是慢慢从头讲起吧..：：.：”欧德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那双总是闪烁著夸张神采的眼晴此刻却异常的深邃。
“五十年前，威灵顿帝国一一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曾经的统治者，成功研发出了改变世界的產物。
他们將蒸汽科技与超凡力量完美融合，创造出了能量输出效率惊人的『蒸汽核心』。”
欧德拿起桌上一个微型蒸汽核心模型，眼神也变得恍了起来。
“当第一台『蜘蛛』机器人聂立在工厂车间时，所有人都为之疯狂。
想像一下，十二台五米高的钢铁身躯，八只灵活的机械臂，仅靠一条橡胶管道连接蒸汽核心，
就能拖动二十吨重物运转一整天。
而消耗的煤炭，不过是一个中產家庭冬季取暖的量！
那是一场真正的蒸汽自动化革命！生產效率呈指数级增长，资本在这场狂欢中赚得盆满钵满，报纸上天天都在歌颂科技进步.....“”
说著说著欧德忽然站起身，像在拥抱一个看不见的黄金时代。
而林恩眉头却皱了起来，心中下意识的蹦出了一句话。
“先进的生產力与落后的生產关係不匹配，政治制度落后於经济形態。”
果然下一刻，欧德的声音就变得低沉了起来。
『这繁荣的表象之下，却是血淋淋的绝望！
对上层阶级而言，这確实是天堂，可底层民眾呢？”
欧德冷笑一声道。
“自动化让无数工人失去工作，工厂主们寧愿投资昂贵的机器人，也不愿提高工人待遇。
那些被时代拋弃的人，连抗议的资格都没有一一因为机器永远不会罢工。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些四足机器人的前身。
威灵顿帝国以为找到了通往乌托邦的钥匙，却不知打开的是一扇毁灭的大门....
林恩听著欧德的讲述，虽然感到心臟微微发紧，眼前偶尔闪过扭曲的幻象。
但轻轻鬆鬆就扛过了污染，这些轻微的污染很快就被暴食之力净化，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蒸汽核心的发明带来了工业自动化革命，却也释放出一头名为“资本”的猛兽。
隨著“蜘蛛”这类机器人全面投入生產，传统的人力劳动被彻底淘汰。
最讽刺的是，那些被机器取代的工人，原本就在地狱般的环境中挣扎求生。
他们大多目不识丁，从小连基础教育的门槛都摸不到。
在工厂里，他们每天要轮班干满12小时，两人一组24小时连轴转，全年无休。
在震耳欲聋的车间里，冒著断肢伤残的风险，汗流瀆背地从事最脏最累的体力活，却只能换来勉强餬口的微薄工资。
但至少还能活著。
当自动化浪潮席捲而来时，这些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的工人，连最后卖苦力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而在那个时代，邪教团体同样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契机。
底层民眾在生存压力下被迫做出选择。
要么为了一口食物加入邪教，要么死后连户体和灵魂都被邪教徒收割。
失业的人更是悲惨，生前因极端的负面情绪而扭曲，死后又带著浓重的怨念化作恶灵。
极端情绪成为邪物滋生的温床，整个社会陷入混乱。
妖魔横行，权贵与邪崇各显神通，唯有平民在绝望中挣扎。
正如那句老话一一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直到各国迫於邪教肆虐和邪物暴增的压力，最终建立起济贫院制度时，那些被时代拋弃的人们才重新获得活命的机会。
表面上看，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仿佛太平盛世已然降临。
然而无人察觉的是，毁灭的种子早已生根发芽。
林恩《超凡基础启蒙》中记载这么一句话。
所有司辰的职责都是维繫世界规则稳定直至永恆司辰的陨落或许是意外，但司辰的诞生必定是世界的需要。”
在第二纪元，【烈阳】与【无形之火】这对太阳兄妹肩负著净化亡者灵魂的神圣职责一一这个使命在未来將由【百日】与【晚钟】继承。
但当时的人们早已將“人死魂消”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全然不知这背后是两位司辰在默默维繫著生死轮迴。
而司辰，也是有极限的。
正是这对兄妹日復一日地净化著凡尘產生的怨魂，才使得世界免於被恶灵淹没的命运。
然而隨著自动化革命的推进，每时每刻新生的怨魂数量呈几何级数增长，给两位司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重负。
这种灵魂污染在短期內难以察觉，但经过四十余年的积累，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异常。
凡尘与灵界中的恶灵正在以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速度增加。
很快，人们就意识到【烈阳】与【无形之火】出了问题。
海量的污染正在逐渐超出司辰的承载极限，就像不断注水却无人排水的池塘，终有一日会决堤泛滥。
照此趋势发展下去，两位司辰的陨落已成定局，然而真正重视此事的人却寥寥无几。
在大多数人看来，司辰陨落不过是恶灵数量增加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难道要为了减轻司辰的负担，就让权贵们割肉饲民，確保那些贱民死后能含笑九泉不成？
简直荒谬！
更讽刺的是，许多人甚至在心底嘲笑这两位司辰愚不可及。
不过是凡尘多了些恶灵而已，何至於连性命都不顾了？
就这样，各国与超凡组织依旧歌舞昇平，直到冰汽歷前一年，烈阳与无形之火终於双双陨落。
在们陨落的瞬间，全世界近两成的超凡者隨之暴毙或异化为邪物，这些都是修炼以两位司辰为源头的密传的超凡者。
由於未能及时察觉圣灵路径的异常並转修其他密传，他们最终被源头的陨落所牵连。
剎那间，整个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上演了一场真正的群魔乱舞。
但对於早有准备的各大势力而言，这不过是又一场餐餮盛宴。
在他们眼中，邪物就是珍贵的资源，自然是多多益善。
然而，就在各方势力疯狂收割邪物时，终於有人察觉到了异常。
在两位司辰陨落一个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席捲全球。
从灵界到凡尘，从新大陆到无垠海域再到旧大陆。
气温在24小时內骤降至零下二十度，无数平民猝不及防，直接冻死在街头。
各国政府一边竭力封锁消息，一边安抚民眾：“这只是司辰陨落引发的短暂寒潮，很快就会过去。”
果然，隨著时间推移，寒潮逐渐消退，人们悬著的心也慢慢放下。
虽然气温仍低於往年，但多数人乐观地认为这只是暂时的异常。
但所有血源神都敏锐的意识到事態严重。
通过占卜，他们预见在“二十四个月”一一也就是“六年”后，將有一场足以灭绝所有生灵的恐怖寒潮降临。
“等等！”林恩突然打断欧德的讲述，震惊地问道，“你是说，现在一年只有四个月？！”
欧德也震惊的叫道：“讚美太阳！
你他妈的到底是怎么成为天选之人的？
这虽然是禁忌知识，但对你来说应该是常识啊！
每位司辰都代表一个月份，现在【无形之火】和【烈阳】已经陨落，只剩下四位始祖路径的司辰，一年当然只有四个月！
难不成你以为还和以前一样是六个月？”
林恩猛地后仰，只觉得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
“抱歉，我就是个常识匱乏的野生超凡者，一直都在流浪，你继续吧。”
欧德被壹得一时语塞，但很快调整好情绪继续讲述，
当【冰汽歷】末日的预言如野火般蔓延时，整个统治阶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些曾经对司辰困境之以鼻的权贵们，此刻才恍然大悟。
原来两位太阳司辰的陨落，竟会引发如此恐怖的连锁反应。
“如果早知道..：：.：”这样的悔恨在贵族议会和超凡组织的密室里此起彼伏。
他们终於意识到，放任底层民眾在绝望中死去是多么愚蠢的决定，但命运从不给人重来的机会。
讽刺的是，儘管灵界號称无边无际，真正適合人类居住的安全区域却屈指可数。
最终，超过九成的人口只能待在在即將冰封的凡尘之中。
为此不同势力制定了不同对策威灵敦帝国一一新灵敦聚居地所属的国度，设计出了以蒸汽核心供能的能量塔。
也就是聚居地那座巍峨的核心蒸汽巨塔。
这种装置能以近乎完美的效率將煤矿转化为热能。
於是，三百多处优质煤矿所在地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建设工程。
传奇强者们硬生生轰出直径数公里的盆地，为能量塔的建造腾出空间。
这些人工开凿的盆地中，一座座可供万人居住的聚居地拔地而起。
每座聚居地都紧邻煤矿，並配备精心设计的温室种植园实现粮食自给自足。
然而，那些早已麻未绝望的“贱民”们。
在大自然与强者的双重死亡威胁下，像牲口般被塞进蒸汽机车，运往各个盆地充当苦力。
无数工厂昼夜不停地赶製能量塔构件和聚居地设施，超凡大师们更是废寢忘食地打造著蒸汽核心。
就在一切看似按计划推进时，意外发生了。
邪教徒在暗处疯狂散播著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相。
这些工人亲手建造的聚居地，永远不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完工之日，就是他们的死期，他们的血肉与灵魂，將成为贵族们的超凡材料储备。
这个残酷的真相，终於点燃了沉默一生的工人们心中的怒火。
既然横竖都是死，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哪怕是神明挡在面前，他们也要撕下一块血肉来！
林恩听到这里，忍不住嘆息道：“我猜之后会是一场大屠杀.....
欧德沉重的点头：“正如你所料。当绝望的平民意识到最后的希望破灭时，一场规模空前的反抗爆发了。
但面对传奇强者，再多的普通人也只是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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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確实如林恩所料，反抗的民眾在超凡军队面前不堪一击。
然而就在屠杀刚刚开始时，一个惊人的转折出现了。
始祖路径母亲之母、屠夫、饲养员、食客四名司辰集体出手了。
不仅他们的眷属大规模降临凡尘。
连那些信奉他们的邪教团都破天荒地收到了神諭：抓捕並献祭所有半神、传奇强者与邪物。
而他们，则是亲自狩猎那些血源神！
传说中每一位司辰都肩负著特殊的使命。
母亲之母繁衍生命种子、饲养员为万物带来成长、食客维繫优胜略汰、屠夫掌控杀戮、烈阳为世界带来光明、无形之火净化亡者的灵魂。
当时的情况恐怕已经危急到让四位司辰不得不亲自出手的地步。”
林恩若有所思的问道：“所以司辰的使命，就是维繫某种抽象概念？
难怪我以前感受不到们的作用。”
欧德点头確认：“传说灵界记载著世间万物的信息，这些信息形成抽象的世界规则。
司辰通过调整自身掌控的规则，维持整个系统的动態平衡。
比如【无形之火】与【烈阳】掌管能量权柄。
他们的陨落不会让规则消失，但会导致失衡一一太阳依旧高悬，却不再散发温暖。”
这些对欧德而言的常识，却让林恩听得津津有味。
在第七纪元，这恐怕是只有灵界强者才能知晓的秘辛。
“那么血源神也掌控规则吗？”林恩追问道。
欧德摇头道：“只有司辰能掌控规则。血源神虽拥有与司辰比肩的力量，本质却截然不同。
打个比方一一司辰是世界的亲儿子，血源神则是后娘养的。
虽然同属一个层次，但真打起来，十个血源神也照样打不过一名司辰。”
接下来他继续听欧德讲述。
凡尘中的强者与无数邪物被四位司辰尽数捕获，全部投入天上餵了太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了各方势力的避难计划，世界陷入无政府状態的混乱时代。
所有“高个子”都被司辰抓走了，剩下的只能硬著头皮自己顶上。
那轮无人敢直视的太阳仿佛永远吃不饱的餐巨兽，贪婪地吞噬著一个又一个强者。
虽然无人知晓四位司辰的真正意图，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太阳內部正在孕育著某种惊人的变化。
这段时间里，凡尘气温在零度至零下二十度间剧烈波动，灵性环境也日益紊乱。
直到最后一位神明被投入太阳，四位司辰才终於停手。
这一天，被正式定为“冰汽历元年”。
冰汽历元年首日，世界平均气温降至零下十五度，冰雪覆盖了整个凡尘。
倖存的超凡者数量不足司辰陨落前的5%，而普通人类更是几乎灭绝。
在充满混乱灵性的严酷环境中，只有极少数被强者庇护在结界內的普通人得以存活，如同濒危物种般珍贵。
只有少数普通人被强者庇护，得以於安全的结界中生存，但也如同珍惜动物一般只有极少数。
欧德所在的未来科技公司原本负责承建新灵敦聚居地。得知所有强者都被“餵了太阳”后。
欧德直接赶走了所有威灵敦的贵族，带领两百多名员工霸占这里建立了新家园。
听完整个来龙去脉，林恩不禁感慨万千。
“说到底，所谓的自动化工业禁忌，本质上只是个社会学问题啊！”
这个结论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第五纪元的【机魂之灾】。
恐怕那场灾难也是自动化工业革命引发的连锁反应？
只是这一次，有了【冰汽歷】的前车之鑑，司辰们不再被动应对一一既然解决不了问题，那就乾脆利落的解决製造问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