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诺依曼的头颅重重的垂了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问题。
他对於破壁的分析完美无缺，泰勒的破绽太大了，对於他的破壁完全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但——
如果破壁人对於面壁者的破壁本就是面壁计划的一部分呢？
看著顷刻间便拥有了美国倾尽全力，支持泰勒打造的宏原子舰队，以及球状闪电的所有技术和相关设施的苏修。
冯·诺依曼顿觉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之中。
“也许周文王是对的。”
冯·诺伊曼儘管声音依然如同贵族般优雅，但却透露著將死之人半只脚踏入坟墓的腐朽味道。
“你对於主而言確实是个巨大的威胁，但我认为我的牺牲並不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在这一刻，因为关於急切的想要接手泰勒的舰队和技术，抑或是你急於通过这提振人类的信心，可同样的，你也露出了破绽，暴露了你真实计划的一部分。”
冯·诺依曼没有忘记那块几乎被苏修明示的白色u盘，那块被泰勒亲自下令赠与苏修，却装著『近距离拍摄吞食者的详细影像』的设备已经足够明示了面壁者泰勒的一言一行都尽数在面壁者苏修的控制之下。
冯·诺伊曼从不觉得智子会欺骗自己。
以人类的科技想要突破智子封锁无异於天方夜谭，三体人也绝没有向自己隱瞒真相的必要。
那么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真相就只有一个。
面壁者们通过某种单纯的主所不能理解的卑鄙手段秘密联合了起来，並在暗中指定了庞大而复杂的面壁计划。
冯·诺伊曼想到这里，脸上並未露出忧鬱，反而掛起了一抹笑容。
“带他下去，他將因为自己背叛人类的罪行而得到他应得的惩处。”
苏修命令守卫们將其带走，冯·诺依曼伸出了手，没有任何试图抵抗的意思，反而对著苏修大声说道。
“你以为你贏了吗？面壁者苏修。”
“破壁者的存在的目的从来都是为了破坏所谓的面壁计划，因为就连你们自己都知道，人类的力量对於主而言不值一提。”
“我想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一个面壁者会认为人类和主的战爭中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可能。”
“破壁者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单纯的主揭露人类那些脏脏卑劣的阴谋……苏修，你这样做只会加速主的进化，並消耗掉主对於人类的最后一点怜悯之心。”
“怜悯？这么说，三体人內部也存在著不一样的声音？”
然而，苏修的回答却让冯·诺伊曼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正示意安保人员放开他的面壁人。
“这是怎么做到的，三体人的思维对於彼此之间完全透明，按理说不太可能会出现大规模的意见分裂。”
苏修托著下巴，看著冯诺伊曼一字一顿的问道。
“还是说，你们的远征舰队在离开母星后意识形態便出现了某些问题？”
“主是对的，你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冯·诺伊曼听到苏修的话，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的苦涩。
他现在不敢再回答苏修的任何问题，生怕再次因为自己的轻慢而让主的弱点暴露在人类的面前。
他完全不敢想像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才能在几秒钟內从只言片语中瞬间把握住一个远在四光年外，彼此之间在今天之前从未有过正式联繫的种族的最大弱点。
看到低著头已经完全没有了回答和逃跑意愿的冯·诺伊曼。
儘管大部分人类还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显而易见，破壁者们再一次输得一败涂地。
而听到苏修这个开了上帝视角的面壁人的分析，罗辑的眼中顿时迸射出了一道亮光。
“没错！三体人最大的弱点就是这个！”
听到罗辑的话，萨伊的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
而罗辑用著敬畏的眼神看著苏修，解释道。
作为宇宙社会学的专家，罗辑几乎是听到苏修的话的第一秒就被点醒，意识到了三体社会最大的弱点。
“思维透明！三体人的思维透明就是它们最大的弱点。”
面对镜头，罗辑乾脆直接將他的猜测分享给整个地球的人类。
“我们都知道，三体人是通过类似於心灵感应的脑电波进行直接交流的对吧？”
“是，这点没错。”
希恩斯点了点头。
最近一直在研究著能够让人类拥有绝对的对於未来胜利信念的面壁人对於这个话题显然並不陌生。
“这有什么弱点呢？思维透明可以最大限度的利用群体可以搜寻到的一切资源，以帮助群体度过危机。”
希恩斯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这种人类自主以来的理想化的社会状態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有什么明显的弱点。
“我还是不明白，思维透明的缺陷到底在哪里？”
“思维透明確实是一项很好的能力，但你別忘了，脑电波的传播速度和距离是有极限的。”
罗辑解释道，而听到罗辑的话，希恩斯想到了什么，眼神顿时一亮。
“由於三体人思维的透明性，任何想法都能在最短时间內被群体中的每一个个体进行討论，並反过来对族群施加自己的影响？”
罗辑对著镜头，一字一顿的说道，看向苏修的眼神愈发的钦佩。
“这就意味著在三体社会中，意识形態的叠代速度是远超人类社会的，就像它们不明白我们的技术为何会在短短几千年几百年几十年內发生如此迅猛的增长，人类也不可能明白在三体社会的中，主流意识形態为何会在短短几个月，甚至几天几个小时的时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
说到这里，罗辑转过头，看向了正在联合国礼堂的屏幕上沉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的智子，以及智子之后的那些三体高层，问道。
“请问到现在为止，你们还能確定第一批出发前往地球的远征舰队要用怎样的方式占领地球吗？三体人是否还能指挥这支舰队，命令它调转船头向著三体母星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