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升腾了起来。
吴岳闻到了被烧焦的腐肉味。
恍惚中，他看到了一个金色的身影在他的面前闪过，所过之处黑暗遁去，邪恶隱踪。
儘管那个持枪追逐那可怖的巨蟒而去的身影只在吴岳的眼前出现了短短的一瞬，但吴岳还是深深的將那个身影印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好了！可以关掉了。”
耳旁传来狄鈺彤的提醒，吴岳艰难的抬起头，从未有这么一刻，就连呼吸都显得是如此的美妙。
智子的文字在他的眼前已经排列了三行三列，在第一次呼唤吴岳失败后，叶文洁通过智子迅速的提醒水中楼兰號的船员用各种方式准备暴力唤醒吴岳。
这本该万无一失，但令叶文洁失算的是，她低估了收音机中那些来自於另一个世界的杂波的力量对於人类的精神的影响是多么的剧烈。
不光是吴岳，在第一个三秒，就连站在距离水中楼兰號主厅门口的两名门卫都深陷於幻像之中，根本无法在叶文洁的指挥下第一时间进行救援。
狄鈺彤是第一个从幻像中醒过来的人，在看到叶文洁连续数遍的提醒之后，她猛地一个手刀砸在了吴岳身上……然而这並没有用，最终，就连叶文洁都认为吴岳已经没救了，准备让副舰长指挥舰船返航的时候，吴岳却奇蹟般的醒了过来。
“这可真是个奇蹟，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补充一句，我是三体第四舰队首席科学家。”
看著眼前漂浮的如同蝌蚪一般抖动的文字，吴岳微微眯了眯眼睛。
『自己还活著，在三体人眼中似乎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想法让吴岳不由得想到了那个金色的身影，还有面壁者那熟悉的声音……
难道——
想到这，吴岳巧妙的將自己內心的想法掩入眼底。
“难道这很奇怪吗？”
吴岳问道。
“要知道，您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陷入了十秒以上的深度幻境还能重新清醒过来的……生物。”
智子的回答再一次令吴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现在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关於自己所听到的面壁人的声音，还有那个金色的身影都是特殊的。
至少在三体人眼中是特殊的。
而智子那满是好奇和急迫的提问让吴岳忍不住想到了那在地球之中自从面壁计划开始就在全世界的各处流传起来的那些关於面壁者的留言。
无一例外，那些流言的內容只有一个。
那就是面壁者天生具备著某些超越凡人的能力，从一生下来便兼具某些特殊的使命，因此，他们才会在这个时刻被集中了全人类最聪明的大脑的行星防御委员会选举出来，代表人类以面壁计划去对抗掌握著人类无法理解的科技的三体人。
原本身为太空军高级將领的吴岳认为这只不过是人类自古以来对於救世主的幻想。
但现在，在亲眼目睹了那金色的利刃切开那可憎的邪恶生物的身躯，並使其仓皇逃窜之后，吴岳却又有些不太確定了起来。
『现在的我是否也是面壁计划的一环呢？』
吴岳的心中骤然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
於是，他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我能问问那些人的下场吗？”
“全都死了，而且死状极为恐怖，就像是被某些看不见的东西一口口吃掉那样——”
三体用黑色的墨笔勾勒出线条，详细的向吴岳展示了一个面片状的人形轮廓究竟是怎么在恐惧中被未知的生物轻而易举的碾碎的，吴岳注意到三体人所展示的画面的线条和墨点此时正在经歷著微不可察的抖动，就像是墨水画中的人此时想要重新活过来一般。
“因为处於幻境中，第一舰队的船员们甚至来不及脱水就被切成了两半，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你们人类……在啃萝卜？”
看著智子的回答，吴岳想了想那个画面。
按照吴岳对那个在幻梦中出现的怪物的体型估计，那类似於蛇怪的玩意至少有六七米长……確实是能够將人类拿起来当萝卜啃。
而智子的回答也证明了吴岳之前的猜测。
他之前的感觉没错，如果在幻梦中受到伤害的话，自己现实之中的躯体也会受到同等的损伤。
“有趣而生动的比喻。”
吴岳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隨后像是思考一番低下了头颅。
他不知道智子究竟是怎么观察到水中楼兰號上所发生的一切的，但从刚刚智子的三次提醒他就能看得出，智子对於这条船上发生的一切都一清二楚。
因此，他儘可能的掩盖自己的表情和眼中的情绪，回答道。
“但我確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为什么能倖存下来。”
吴岳，这个沉默寡言的军人知道能够戳穿他谎言的人绝不是智子。
而是手持著智子作为三体人的代表和火星舰队共同远征那未知敌人的那个人……那个人类最大的叛徒！地球三体组织的建立者！叶文洁！
感受到身旁狄鈺彤那莫名的眼神，吴岳表情不变，而內心却是一再苦笑。
自己这个军人確实並不是那样擅长偽装自己真实的感情和想法。
以至於就连狄鈺彤这个大夫都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然而，出乎吴岳意料的是，对面自称首席科学家的三体人似乎没有收到叶文洁的任何提醒。
是叶文洁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是说……
不过不等吴岳思考出结果，就看见眼前的文字再度变化。
“回归正题吧，吴岳，相信通过刚刚的亲身感受你也明白了如今我们处於一个怎样孤立而与世隔绝的地位中。”
“这是叶文洁。”
智子在叶文洁的表达结束之后补充道。
“一切的科技產物在这里都將受到宇宙现象的影响，就连智子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智子的特殊性，或许是因为智子处於高维空间之中，又或许是因为別的……但没有人现在能对此下任何定论……但事实是，相较於普通基於射电通信原因的无线联络装置，它所能坚持的时间要更为长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