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赞成医疗部的提议。”
在一片情绪失控的咒骂声中，吴岳支持的声音顿时令周围安静了下来。
吴岳环视著眾人，在迎接狂风骤雨之前，他加快语速，说道。
“我的战舰距离『守望荧惑』號更远，受到异象影响的影响最深，就连我本人都亲身体验过那个世界的冰山一角。”
吴岳的讲述令在场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吴岳的话语，很多人又一次回忆起了之前他们曾亲身体验过的那些恐惧。
“我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如果我能在平静的死亡和余生都要被那些诡异的玩意所左右之间选择的话，我寧愿选择去安乐死。”
隨著標誌著通讯恢復的绿色光芒闪过，吴岳伸手在『守望荧惑』的操作台前插入了一块小巧的u盘，两艘战舰之间的信息在几秒钟之內完成了相互交流，很快，在会议室中心的屏幕上出现了『水中楼兰』號医疗部的监控画面。
枪声，尖叫狂笑，梦魘的痛苦嚎叫，被折断的骨头刺破皮肤的皮革破碎声……
『失去意识但仍猛烈抽搐的肉体』
『用力抓挠以致血肉模糊的皮肤』
『用手指扣掉胸前的肋骨』
『破开胸腹，活生生的挖出自己鲜血淋漓的肾臟』
眼前的场景活脱脱像是地狱中的一道投影，而不是拥有著人类文明最高成果的地球远征舰队。
“我不知道你们船上的场景是怎么样的，但我支持狄鈺彤医师的看法。”
吴岳看著眾人都在这副惨烈的画面前沉默了下来，因此继续说道。
“如果我们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找不到去抵御这股在宇宙中蔓延的无形恐怖的方法，那么今后这样的画面都將每时每刻在我们的舰队中上演。”
“我们將会隨著时间的推移失去我们身上属於人性中最为宝贵的一些东西，人类文明赖以建立的理性和道德將会以极快的速度解体，所有人都將沦为使用著高科技的人形野兽。”
沉默持续了很久，最后，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赞同吴岳船长的观点。”
『骄傲长牙』和『神圣使命』两条来自西欧国家的舰船几乎是同时表达了他们对於吴岳的支持，和捍卫火星舰队上人类文明最后的防线的决心。
“在没有有效的抵御太空异象的手段的之前，恢復安乐死实际上最为现实的解决潜在骚乱，並为船员们缓解痛苦的方法。”
“你们这是集体谋杀！如果一个人没有犯下任何对他人的罪行就要被执行死刑的话，人类文明的底线將会遭遇有史以来最可怕的践踏。”
儘管亲眼目睹了『水中楼兰』號的惨状，但『残光幻影』以及『终焉之日』和『上善若水』號的舰长们仍旧錶示了反对意见。
爭吵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看著愈演愈烈的爭执人群，章北海猛地敲了一下银色的金属平台，高声喊道。
“肃静！肃静！”
章北海厉声呵斥道。
“这里是整个火星舰队的旗舰，是面壁者的舰船，难道你们忘记了身为军人所应该享有的纪律了吗？”
儘管隨著章北海的话舰船上的眾多船长们暂时停止了爭吵，但是看著这些明显彼此之间並不服气的舰长们，章北海隱晦的望了在这个过程中一言不发的看著窗外的面壁者一眼，心中隱隱升起了一抹忧虑。
隨著火星舰队距离地球越远，火星舰队的船员和指挥官们的精神就表现的越发的焦躁不安。
章北海能够隱隱的感受到一种可怕的东西正在在他的战友们之间诞生，军人引以为豪的荣耀和纪律正在隨著联合国对於舰队控制的衰弱而日渐减弱。
甚至就在章北海自己的『自然选择』號上，他都听到了一些令人倍感不安的流言。
人们似乎认为苏修这个並非海军专业出身的面壁者，在离开了地球摇篮之后，能力已经不足以指挥整支火星舰队了。
面壁者或许可以成为一个舰队精神上的象徵，但是最好以后隨著和地球方面联络的愈发困难，最好还是不要去掌握任何和舰队的实际事务有关的权力为好。
这是一个徵兆。
章北海心中想到。
他完全可以预测到隨著异象影响下舰队和地球方面联络的中断，火星舰队中这种独立的呼声將会隨著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流言和攻訐看似是针对著面壁者，实际上却是完全是衝著联合国和地球而去的。
因为面壁者的权力完全来自於联合国的赋予，面壁者本身並没有什么超人一等的力量。
苏修的处境在其他的面壁者中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他真的完成过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真正的执行了自己的面壁计划，並迫使三体人不得不对地球做出暂时的让步。
因此，舰队的成员才会想到让面壁者苏修去担任这个『虚君』，而將主要的权力分散到各个舰长的手中。
想到这里，章北海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抹苦笑。
这算是什么？
『虚位元首？共和君主？』
章北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有成『乱臣贼子』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他再也难以掩饰自己望向面壁者眼神中的担忧。
似乎是感受到了章北海的目光，又似乎是认为现如今的时机已至，在整个会议中一直保持了沉默的面壁者竟然在此时突然开口。
“其实並不是没有办法去解除那些船员们所看到的幻象。”
听到苏修的话，霎时间，整个舰队中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全数匯聚到了面壁者的身上。
“您说的这是真的吗？”
『神圣使命』號的舰长惊讶的问道。
“不管您向我们隱瞒了什么？但只要有办法解救我们的舰队，还请您一定不要吝惜您的才能！”
这是『上善若水』號的舰长。
“这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吗？面壁者？请告诉我们，是否现如今我们还在执行著面壁计划。”
相比起其他人，吴岳的提问郑重而谨慎。
他亲眼看到过那个疑似面壁者的金色身影，因此对於苏修的话有著超越其他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