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的下层是665, 也只有一个玩家的安全屋。
id赵杰，职业挖掘工的男人正跪在电梯门前，看着里面满地的屎尿排泄物、碎瓷片玻璃崩溃大笑。
“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他已经传送进副本10天了, 前两个楼层分别是75层和85层。虽然已经没有多少食物，但眼睛好使的话，在角落里还能翻到面包碎屑、鸡骨头、苹果核之类的东西。
基本上都是一些性格恶劣的玩家扔进去故意恶心别人的。
但赵杰就是靠着这些垃圾活到现在。
他所有的金币都用来购买手电筒电池了（系统商城停止交易电卡）, 到现在余额只剩下2金，已经弹尽粮绝。
男人双手抱头，目眦欲裂：“我会死, 我会死的，665楼根本不会有食物……”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摩天大楼100层往上, 几乎就是地狱。
“不, 我不要死, 我也不能死！！”赵杰嘶吼着。
他通红的眼睛盯住了面前打开的电梯。
副本规则设定，补给电梯在每一层只会开启3秒钟，时间到了就算在中间拿铁锤挡上也会闭合，继续上楼。
可现在, 它起码已经停留30秒了。
赵杰的呼吸声变得粗重, 他鬼使神差站起来, 被蛊惑一样走了进去。
电梯内更加惨不忍睹, 六面墙壁都是涂抹血迹、垃圾、污秽的痕迹。赵杰在朦胧的铁皮倒影里看到了自己扭曲、瘦削的面孔。
他一直听说高层楼会有人吃人。
而现在, 他自己要成为那个吃人的了。
“邦邦——”
随着敲钟的声音, 电梯飞快停在了顶层。
赵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两只手颤抖着握住一把刀，缓慢走出电梯。
666层楼里也只有一个玩家的安全屋，这个人甚至比他还要不如, 连阳光房都没有，穷酸又孱弱。
当一个弱者遇到一个更弱势的人，弱者就会变成加害方。
赵杰站在那宛如新手标配的地下室前，心里残留的忐忑也消失了，脸上露出残忍疯狂的笑。
“机会是送给我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反正你也活不下去了，不如帮帮我。”
他高举双臂，狠狠一刀砸在地下室门上，“咣——”的一声巨响，铁门松动了一下。
他一愣，这扇破旧铁门竟然没锁，他轻而易举就拉了开。
赵杰往里探头，地下室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
里面传来一股奇怪的腥味，像是长期住在海边渔村的气味。
饥饿到抽搐的胃催促着他，事已至此，不容许他退缩了。
赵杰握着手电筒，壮着胆子从楼梯走下去，右手始终不敢离开刀柄。
安静、沉闷。
没人？
安全屋里空的可怕，但他还是在一处墙角发现了堆叠在一起的食物，大多都是包装食品，可以放很长时间。
赵杰眼睛一下子放光，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扒拉着食物往自己背包里装，不顾其他。
装到一半，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环境好像有点冷，而头顶地下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
“啊啊啊！什么人！出来！”
他猛地站起来，神经质地持刀对着周围一顿乱甩。手电筒光源在室内乱晃，他的眼睛突然接触到一片颜色鲜艳的反光。
[keepout keepout keepout]
是那种案发现场常见的黄色警戒线，在洗手间周围乱七八糟缠绕了很多圈。像是封印着什么怪物，又像是隔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刚才有这个东西吗？？？
赵杰完全不想去接近那个洗手间半步。
他哆嗦着后退，脚后跟提到凌乱的倒在地上的食物包装。他还没装完，但已经没有继续在这待下去的勇气了。
男人急促喘息着，抱着背包连滚带爬往楼梯上跑，他双手用力去推头顶那道门。
系统冰冷的文字在面前浮现。
【你不具备该安全屋出入权限】
赵杰一愣。
有什么滑腻冰冷柔软的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随后，一股无法撼动的大力突然袭来，直接将他整个人拽下阶梯。
男人的十指扒在楼梯上，用力到青筋暴起，但最终还是被一节节往下拖。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在666楼消失。
*
接近中午11点。
慕姗花费两个小时才钉了一个木头双层货架出来。是最简单的t字结构，连背板都没有。钉子是从npc村子里捡的，木料是森林里自己砍的，连毛刺都没去。
货架丑是丑了点，但放在阳光房里还算实用。
最上方类似工作台，是一个比较宽的平面，慕姗可以在上面处理农作物，或者做点手工活。下层的架子里摆着藤编筐子，里头放着她的小工具：榔头、钳子、剪刀、喷壶等等。
9点到11点期间电梯又上行了一次，不过没有在24楼停下，慕姗没多在意。
隔壁的林宽一点动静也没有，像是真蜗居不出来了，她也不打算和他再打听什么线索。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她正准备进屋弄点午饭。熟悉的电梯运行声再度响起、越来越大，慕姗有感应一般回头。
而这次，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24楼。
她猛地浑身紧绷，右手一把拔出激光剑。
电梯门徐徐打开，在黑暗的环境里，电梯里明亮的光线散出，让人感觉刺目。
轿厢内原本的残羹剩饭、破碎餐具都已经被系统清理干净，内侧的不锈钢墙面光可鉴人。
而穿着一身干净白色衬衣的年轻男人就那么直挺挺站在轿厢中央。
对方大概二十多岁，文质彬彬，应该和她一样用了隐匿类道具，头顶没有id和职业显示。
但他浑身干净得不像是个玩家，身上也没有工具、武器等外露。
就像个刚下班回家的社畜。
慕姗全神贯注与这人对视，一点不敢放松，很快她发现，副本内最糟糕的事花匠那家伙竟然没说！
上行的补给电梯固定开门3秒钟，但非补给时间，电梯门开合的时间会变长！
起码过了10秒，这男人还停留在24层。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如临大敌，对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然后点点头，沉默地按了关门键。
银色的电梯门徐徐关闭，光线骤暗。
慕姗的目光始终聚焦在男人仿佛广告一样模式化的笑脸上，等到确认电梯又往楼上去了，她才松懈下来。
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细汗。
她略显烦躁地在阳光房门口坐下。
看似封闭的楼层，却有一部随时会打开的电梯。
表面上的室内副本，实则是玩家大乱斗的角斗场。
因为环境变数太大，慕姗最后还是召唤了一只丧尸工人，将它安置在阳光房围墙内侧。丧尸蹲下的时候，外头的人是看不见它的。
虽然战斗力有限，但是聊胜于无吧。
看见皮肤青白的丧尸乖乖抱膝坐在地上，慕姗扯扯嘴角，莫名多了一丝安全感。
因为水电燃气都彻底暂停，她过上了勤俭节约的日子。洗过菜的水拿来洗脸，然后用来搓洗抹布或者洗衣服，最后再用来冲厕所。
插电式饮水机已经不开了，反正家里储存了大量凉白开。
做饭也是，尽量用燃气开小火，把食物烘熟透即可。
但光源和高压电网是不可避免的消耗。
电网有储能，不使用的前提下不会损耗，但大楼内白天晚上都一样黑漆漆，她不得不开灯。
慕姗在第一个副本的教堂地下迷宫里曾获取过不少长蜡烛，她翻找出来，试着点燃看能否取代电灯。
蜡烛的光线暗淡、摇晃、照亮范围也小，在破旧的地下室没有一丝烛光晚餐的氛围，反而像是难民营。
慕姗端着烛台走过床边，想着蜡烛还有火灾隐患，得放到远离着火点的地方去，比如洗手间。
这时，视野里系统提示的红点出现，显示有好友给她发消息。
[宗芮（清道夫）]：慕姗，你也在摩天大楼里？？？我刚才点开列表，发现你的头像是在线的，太巧了吧！我在120楼，我队长也在这，你在哪呢？
慕姗立刻放下烛台打字回复。
[宗芮（清道夫）]：30楼以下都属于优势楼层，你这几天多囤积些食物，以后没机会了。我队长在200楼，有需要找我们。
慕姗想问些更多的讯息，但她手指触碰在系统虚拟键盘上时，发现脚下的影子忽然出现了摇晃，就像水波一样。
她猛地回头。
地下室被昏暗的烛光照得黄惨惨的，无数扭曲变形的阴影栖伏在各个角落，眼睛不看时它们好像在动，但等看过去又发现没有。
[宗芮（清道夫）]：对了，忘了提醒你。在这里不能省电，点蜡烛或柴火都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宗芮（清道夫）]：这栋大楼闹鬼。
绝对寂静里，慕姗看见墙角的影子拉长、扭曲，逐渐出现人的轮廓。她没有打开水龙头，但洗手间里却传出“滴滴答答”的水珠声音。
她不等那些影子放大，猛地弯腰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火光。
地下室瞬间陷入黑暗。
当那点摇曳光照也消失后，周围诡异的声音没有消失反而放大。水龙头的滴水声直接变成了小股水流的声音。
慕姗凭借记忆快速跑到墙边，“啪”的一把拍开了吊灯开关。
明亮、干净的光源充斥整个地下室。
她疑似听见了细小的尖叫声，再看时，那些异样都消失了。
慕姗擦了把额头的汗，回复宗芮。
“再不敢省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