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佳尽量放轻脚步,缓慢地走在昏暗的长廊中。
这里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工厂,平时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在。
可十分钟之前,她听到的那声呼救就是从这长廊的最深处传来的。
正是炎炎夏日,工厂里格外潮湿阴冷。
容佳后背冒了一层冷汗,轻薄的衣襟紧紧贴在了身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仍然是一片漆黑,她望而却步。
这时,长廊尽头忽然再次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容佳的心头似乎被人狠握了一下,声音很熟悉,她不会听错的。
纱纱就在里面。
她一咬牙,三步并着两步朝声音的发源处跑去。
长廊尽头是一间小而封闭的房间,容佳扒着门框小心翼翼向里面看去。
狭小的房间里有窗,光线透进来,她的视野也随着清晰了起来。
屋内有两名陌生的男人,好朋友纱纱被捆在了椅子上,嘴上缠着胶带,双眼里写满了惊恐。
其中一个男人懊恼地骂了句:“妈的,抓错人了。”
“猪脑子,容佳那丫头上了多少次电视了,你这都能搞错!”
话传到这边,一股迟来的恐惧迅速弥上心头。容佳错愕地睁大双眼,身体下意识后退一步。
像是有感应一般,纱纱的头向门口处一歪,目光恰好与她相撞。
那一瞬间,纱纱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燃起希望,她剧烈扭动着身子,口中的呜咽声越来越大。
屋内另一个男人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视线朝门口看了过来。
容佳脑中轰隆一声,一片空白。唯一能支配的动作就是——跑。
她顺着原路,疯了一般地朝外跑。奈何长廊太长,她跑了许久也不见出口。
在这异常慌乱的时刻,她忽然想到了被绑的纱纱。
说到底,他们要抓的是自己。如果她就这样跑掉了,纱纱会怎样?会被杀吗?
容佳的内心除了恐慌外又多了一丝挣扎。
面前是看不到边际的长廊,身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憋了许久的泪水就这样流了下来。
男人紧追不舍,安静的长廊中,杂乱的脚步声不断回响。
容佳情急之下掏出一只手机。
崭新的,是她早上从妹妹容夏的抽屉里偷拿出来的。
慌乱中打开通讯录,里面只静静地躺了一个人的号码。
容佳直接按了拨通键。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徐景祁接起。
“夏夏?”他问。
容佳已经顾不得他喊的到底是谁了。
她一边拼命奔跑,一边对着话筒道:“帮我告诉我爸爸,有人要绑架我。我在学校宿舍楼后面的一座废弃的工厂里,快点来救我!!”
徐景祁显然吓到了,忙追问:“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容夏你说话!”
接下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容佳心里既恐惧又绝望。
日光就在前方,微弱地照进工厂里。
容佳挂断电话,用尽全力朝外跑的同时,将手机铃声调到最大,随后朝光源狠狠丢了出去。
身后的人还是追了上来。
粗鲁地扯过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来。
容夏写满恐惧的脸上都是泪水,挣扎着大哭:“求求你们放过我,我爸爸可以给你们很多钱。”
男人没跟她废话,一片浸了乙.醚的棉布盖在她口鼻处。
容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容氏集团与徐家合作剪彩的现场上。
记者们将会场上围的水泄不通,纷纷举着话筒提问。
人人都知道,容家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姐姐容佳智力过人,不管校内校外竞赛总是第一名。
前段时间跟着父母参加了亲子综艺,容佳多才多艺,表现出色。加上自身长相甜美,在节目中更是脱颖而出。
“天才少女容佳。”
“容家小公主就是容佳小公主。”
一系列热词条登上热搜后,迅速走红。
于是此刻在场的记者们,自然将话题转移到了容佳身上。
“容先生,请问您是否有意向让容佳参加‘谁是小天才’的第二季?”
容誉微微一笑,眉眼中尽是遮不住的傲气:“她最近在学舞蹈,如果行程合理,我会考虑。”
“容先生,之前就知道您还有个女儿叫容夏,为什么很少见您提她,也很少见她露面,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二女儿比较内向,喜欢安静读书,和佳佳不同。”
“听说您两个女儿是双胞胎,长得极其相似,您会分不清谁是谁吗?”
容誉笑了:“不存在,我自己的女儿,当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那将来女儿长大了,您可能会把容氏集团交给谁打理呢?”
容誉笑容敛了敛,看向提问的小记者:“目光长远是好事,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未来的事就交给未来吧,今天是我们容徐两家再次合作的好日子,被女儿抢尽风头可不行。”
记者们这才收敛了对容家女儿的好奇,将重心转移了回来。
这时,场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名十三岁左右的男孩,不顾保安的阻拦,拼命往场内挤。
“我是徐南山先生的儿子,我有要紧的事情,别拦我!”
保安将信将疑,始终不敢对徐景祁动粗。
他趁机从保安手里挣脱开来,用力推开内场的记者们,跑到台下仰头看向台上的容誉,急道:“容叔叔,容夏出事了!快去救她!”
容誉的笑意凝在脸上。
这惊天消息毫无防备地袭来,媒体一时之间炸开了。
互相看了几眼,随后纷纷拿起手机开始敲字。讨论声顺着躁动的风四处散开:容家小女儿容夏受到危险,疑似遭遇绑匪绑架。
容誉握紧双拳,牙齿开始发抖,临走之前不忘体面交待:“今日恐怕要失陪了,抱歉各位。”
随后,他转身离开现场,和后台的妻子说:“打电话通知下边的,今天的事情务必封锁,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给我压下去!”
-
匆忙赶到徐景祁所描述的地方,已经是半小时之后。
容誉明明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工厂周围还是早早地被一群记者包围了。
都是一群看热闹的人,随时准备挖掘最新爆料。
容誉压着火气,派遣保镖把闲杂人等赶走,自己拉着妻子走进工厂内。
这一路上,他手脚冰凉。脚下步子虽然飞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背着千斤重的巨石。
终于来到长廊尽头。
容誉深吸一口气后,一脚踹开了门。
屋里很明亮,几名记者拿着照相机对着躺在地上的女孩拍照。
容佳身上穿着的裙摆被撕坏,血迹沾染得到处都是,狼狈不堪。
其中一人略惋惜地说道:“真是丧心病狂,居然对这么大的小姑娘做这种事情,唉,救护人员什么时候到。”
“滚出去!”容誉再也无法克制,他怒吼一声,上前夺过相机,狠狠往地上一摔。指着人大喊:“滚!”
-
容佳是被一声怒吼叫醒的。
她虚弱地睁开双眼,神志逐渐清醒。
看清了面前的人的那一刻,泪水涌出。
“爸爸,你来救……”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容誉掐着脖子拎了起来。
一旁的妻子吓得惊叫出口,她忙拉扯着容誉的手臂:“你这是在干什么!容誉,你疯了吗!”
容誉的表情痛苦万分:“怎么是你!容佳,为什么偏偏是你?”
妻子歇斯底里地拉扯着他,容誉回过头,双目通红,有泪水从眼角滑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辛辛苦苦打拼了这么多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丢人的事,我决不允许。”
不管容佳究竟遭遇了什么,方才那几名记者的话就相当于板上钉钉。舆论现在如此可怕,媒体传播消息之快犹如洪水猛兽。
她最近热度正高,利益和名声完全和容家捆绑在一起。
这无疑是给容家的致命打击。
“容佳现在不同以往,她的名字被那么多人知道,发生这种事,别人会怎么看她?”
说着,容誉手上的力度加重。
容佳满脸通红,无法开口说话。闭着眼睛挥着手,双腿乱踢。
容誉心如刀绞,不忍再看,微微别开头。
“你住手!快松手!她是我们的孩子,是你的亲骨肉啊!我求求你,求你了,别伤害她。”容夫人力道不如他大,只得跪在他脚边苦苦哀求。
“我情愿她死了,也比一辈子遭到别人异样的眼光要好!”
容夫人绝望地望着女儿通红的脸,情急之下,她大喊一声:“可是徐景祁在媒体面前说的是容夏啊!是夏夏!不是容佳!你快把佳佳放下,我求你,救救她。”
此话一出,容誉只觉被人敲了一棍似的,手上的动作顿住,脑中迅速回想当时的情形。
徐景祁冲到会场的时候,说的的确是容夏的名字。
容誉触电般松开了手,愣愣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喃喃自语道:“也对,也对,不是佳佳。”
—
工厂外,记者和闲杂人等已经被遣散,救护人员与警察姗姗来迟。
容誉抱着容佳,婉拒了去医院检查和警方的调查。
他刚准备上车,便看到徐南山焦急地走来:“容夏怎么样了?我看到警察也来了,是谁报的警?这……”
他似乎是刚赶来,余光瞥见容誉怀里的少女,顿时欲言又止。
容誉想到方才被众多记者听到女儿被绑架,还要“归功”于徐南山的宝贝儿子。他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冷冷丢下一句:“不劳烦你操心了。”
车子疾驰而去。
徐南山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已经被摔烂的手机,微微勾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