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白鹤
崔九阳见它如此嘴硬,轻轻晃了晃手中正在燃烧的符纸,碗底的火焰顿时又旺了几分,热浪更甚。
耳报神在里面不仅跳踢踏舞,甚至开始上下跳,发出只哇乱叫的呻吟,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可即便如此,它依旧咬紧牙关,没有招供的意思。
看来这耳报神是铁了心不愿招供了。
崔九阳皱了皱眉,耳报神天地精灵,他並不想下杀手。
算了,这小东西不说也无妨,何非虚肯定都知道。
他当机立断,示意虎爷道:“虎爷,带上托马斯!咱们回去找何非虚问问。”
虎爷点点头,上前一把架起还在地上哼哼唧唧、满脸痛苦与困惑的托马斯神父。
三人不再耽搁,立刻掉头。
然而,当他们急匆匆地再次来到那处山谷入口时,一原本嘉立在山谷中的得月楼,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眼望去,山谷中空空荡荡,只剩下几块光禿禿的山石和一片茂密的杂草,仿佛那座古朴雅致的酒楼从未存在过一般。
“妈的!”崔九阳狠狠一拍自己的脑袋,懊恼地暗骂一声,“急蒙了,白日青天,得月楼那妖鬼魔窟怎么会出现?”
托马斯神父此刻耳朵剧痛难忍,他看向崔九阳与虎爷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认定他们是绑架自己的列人。
只是他忌惮虎爷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刀,不敢有丝毫反抗,只能一只手死死捂著流血的耳朵,蹲在一旁瑟瑟发抖。
无论崔九阳如何解释,他都只说“神爱世人,可神也会惩罚作恶的人。”
实在被崔九阳问得急了,托马斯才抬起头说道:“你们可以往上海法租界的教堂写信,向他们要赎金来赎我。”
更为诡异的是,当崔九阳將扣著耳报神的光罩拿到托马斯眼前,想让他看清楚作崇的究竟是何物时,托马斯神父却只是茫然地看著空无一物的光罩,脸上露出“你是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很显然,他根本看不见这只耳报神!
虎爷看托马斯神父失血不少,又一直闹著,便在山中捉了几只山鸡野兔,生火烤熟,香气四溢他把烤肉递到托马斯面前,想让他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谁知托马斯神父梗著脖子说:“你们休想让我屈服!只要不放了我,我就绝食!”
崔九阳看著眼前这位恢復了些许神智,却变得古板又倔强的托马斯神父,反而觉得有些意思。
既然他愿意饿著,那就先让他饿著吧。
崔九阳兀自逗弄著那倔强的耳报神,不再搭理托马斯。
下午时分,日头偏西,崔九阳不知想到些什么,突然起身,在山谷中神神秘秘晃悠,不时停下脚步,或撒下一张符纸,或按定一枚铜钱。
虎爷站在一旁,满脸好奇地看著他忙得不亦乐乎:“你在干什么?”。
崔九阳只是笑笑,並不作答,只神秘兮兮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夜幕降临,最后一缕残阳沉入西山,山谷中骤然起了变化。
那四方的院落拔地而起,奢华气派的“得月楼”,也在这晨昏交替的朦朧光影中逐渐显形。
片刻之后,小院的朱漆大门“哎呀”一声从里面开,四个身著统一服饰的迎客小廝鱼贯而出。
他们甫一见到早已等候在旁的崔九阳三人,眼中立刻露出了热忱的笑意,恭敬地迎上前来,深深鞠躬道:“三位客官,今日又来了。
其实三位大可不必离开,只管在得月楼中尽情玩乐便是,无论白昼黑夜,楼內的消遣都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崔九阳朝他们淡然一笑,懒得跟他们多言客套,径直迈步走进得月楼。
他隨意拉过一个侍女,吩咐道:“去,把何非虚给我叫来。”
侍女连忙领命而去,然而,眾人左等右等,半响不见踪影。
崔九阳心中不免奇怪,昨日寻他,他快得很,今日为何如此迟缓?
他皱了皱眉头,又拉过两个侍女,语气带著一丝不耐烦:“快去把何非虚给我找来,告诉他姓崔的又来了!”
这两个侍女连忙称是,只是..这两个侍女同样是一去不返,如同石沉大海。
崔九阳脸色一变,心中立刻明白一一何非虚那傢伙察觉到了什么,此刻多半已经溜之大吉了!
他不再在此傻等,当机立断,转身便衝出了得月楼。
果不其然,一出得月楼,踏入山谷,在得月楼火光照耀下远远便看见何非虚正手持鹤羽宝扇,
在空地上焦急地比比划划。
他左转三步,右走五步,时而前进,时而后退,仿佛在躲避著无形的障碍,神情专注而急切。
虎爷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他干什么呢?神神叻叻的。”
崔九阳闻言,嘿嘿坏笑道:“嘿嘿,幸亏我早有准备。
白日里你不是问我这里放铜钱哪里下符咒,是在干什么吗?
就是在这里布下了一个『九曲迴肠阵”的小玩意儿。
从山谷进得月楼畅通无阻,但想从得月楼出去,嘿嘿,不在这迷阵中耽搁些时辰,岂能轻易脱身?
反正楼中赌客不会这么早离开,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若何非虚躲著我们,自然能够拦他一下。”
说罢,他让虎爷带著托马斯神父在此稍候,自己则要入阵去拦住何非虚。
只见崔九阳脚下步伐变幻,时而向左疾闪,时而向右巧避,身形灵动,步法玄妙之极,他却左躲右闪、进退有据。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逐渐靠近何非虚时。
何非虚手中鹤羽宝扇轻轻一动,脸上神色一喜,脚下连点数步,竟看穿了阵法,踏出一条通路,隨即脚步加快,再无半分迟滯,朝著山谷外疾驰而去。
崔九阳感应到何非虚已然脱出迷阵,当即袍袖一拂,收回了符咒铜钱,撤除了阵法,口中喊了一声“虎爷”,便立刻提气追了上去。
他妈的,倒是忘了白鹤山庄也教奇门遁甲一类,丹阳门下怎么可能不会破解阵法?
如今,所有的线索几乎都繫於何非虚一身,若让他跑了,后续之事便真的无从查起了。
出了山谷,便是崎嶇的山路。
夜色浓重,稍有不慎便可能让何非虚脱身。
何非虚在前头拼力狂奔,崔九阳在后面紧追不捨。
虎爷一手架著托马斯神父,另一手奋力摆动,也跟著奔跑起来,只是他带著个拖油瓶,被远远甩在后面。
终於转过一个陡峭的山坡,崔九阳见距离稍近,当即大喊一声:“何非虚,你跑什么!我不过是想问你一些关於托马斯神父耳报神的事情,並无恶意!”
何非虚回头了一眼,见崔九阳离他越来越近,脚下毫不停歇,反而更快了几分,口中急道:“崔先生,何必苦苦相逼!我与你之间並无任何仇怨与误会,还请高抬贵手!”
崔九阳哪里肯听,依旧紧追不捨,扬声问道:“我们之间確实没有仇怨!但托马斯神父身上耳报神到底从何而来,这洋鬼子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相信你定然知晓其中缘由!
为何偏偏要躲避呢?直接告诉我,不就不必你追我赶了?”
何非虚听了这话,却如同未闻,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几乎化作一道残影。
先前在得月楼中,满楼妖气瀰漫,未能察觉。
此刻山风呼啸,周遭空旷,崔九阳这才敏锐地感觉到,何非虚身上竟也带有一丝极淡的妖气。
这妖气若有若无,淡到几乎难以察觉,
崔九阳心中一动,暗道:这何非虚竟然是个妖怪?
听说白鹤山庄有教无类,无论是人是妖,只要愿意秉持正道,不滥杀无辜,便可作为住客,在其庄中修行。
而若是被丹阳先生收入门下,修习其所创的功法,更有净化妖气、修持自身之奇效,故而丹阳门下妖怪,妖气往往都极为淡薄。
但淡到这般地步,看来何非虚的白鹤山庄功法,定然已修炼至极高深的境界了。”
只是—他究竟是何种类的妖怪,竟能跑得如此之快?
崔九阳暗自咋舌,他身上已然加持了轻身、落羽、疾行三道法术,即便如此,在这崎嶇山路上,竟还是追他不上。
其实,此刻何非虚心中却是叫苦不叠。
他本体乃是一只白鹤,与丹阳先生的本体原型一般无二,是以修习白鹤山庄的功法,进境远胜同门,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他在这得月楼中任职,本就是迫不得已,確有苦衷。
没曾想,竟会被崔九阳这般死死缠上。
崔家人都是打不得也骂不得的硬茬。
如今崔九阳摆明了要探究他的秘密,他別无他法,唯有逃跑一途。
“这崔九阳几日不见,修为竟又精进了不少,这般紧追不捨,在这山路上竟丝毫甩不掉他!”何非虚心中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现出白鹤原形,展翅高飞,瞬间摆脱这难缠的傢伙。
奈何他当年在山庄修行时,曾亲眼见过被崔成寿打成重伤的妖怪上门求医。
何非虚深知崔家法术凶恶,一旦腾空飞起,目標更为明显,更容易成为崔九阳攻击的靶子,是以只能在崎嶇的山路上埋头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