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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奇幻玄幻 > 太上金闕 > 第142章 云房(上)
  第142章 云房(上)
  杨坚望著独孤伽罗鬢间晃动的珠翠,暗暗嘆了口气。
  他说的这些真偽参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对如何用李渊有些犹豫,李虎、李两代柱国,唐国公府朱漆门庭,虽因李早逝稍敛锋芒,却仍是关陇八柱国里根基最深的几支之一。
  当年他以大丞相之身代周,最忌惮的便是这些盘根错节的门阀,李虎的陇西李氏、李弼的辽东李氏,皆是累世簪缨,阀阅高华,根脉深固。
  所以,杨坚用李渊之时,也就多了几分审慎。
  毕竟,李渊与吕尚不同,吕氏是因杨坚而显贵,荣辱皆繫於杨氏上,杨坚用吕尚用的放心。
  就在杨坚夫妇椒房燕语之时,吕尚已踩著青石板步出皇城。
  宫门前的青铜灯树,已燃起三盏烛火,暮色给朱漆门钉镀了层暗金。
  齐郡公府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前三丈,车夫端坐车辕上,脊背挺得笔直。
  “世子,“
  车夫低唤一声,马鞭在掌心虚握,却没扬起的意思吕尚抬手按住车辕,指间触到浸著凉意的木纹,抬眼看著西边渐沉的赤霞,
  轻笑一声,道:“回府,“
  “驾,”
  他踏上车厢,靠坐在车壁上,车夫领命,挥动马鞭,马车碾过青石板路。
  “西凉,”
  车轮嘎吱作响,吕尚坐在车厢中,望著车帘缝隙,疾掠而过的宫墙飞檐,呢喃自语。
  “与杨家的因果,越来越深了,”
  车轮碾著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暮色已浓,街衢两侧的酒肆,灯火次第亮起,
  映得街巷泛著暖红。
  在穿过两个里坊后,吕尚隔著窗帘,忽闻前方有喧声,夹杂著孩童的惊嘆,以及与妇人的低呼。
  齐郡公府的青马,在朱漆阑干处缓下蹄步,市井间的胭脂香,从帘隙间钻入车厢,前坊街角的喧声,也愈发的清晰,
  “止舆,”吕尚挑了挑眉,不知为何,忽有所感,开口道。
  “是,”
  车夫控住韁绳,马车在街角缓缓停住,车辕轻晃,吕尚掀开半幅帘幕,向人声喧处看去。
  就见不远处的桐树下,围了一圈百姓,中央立著俩人。
  一个是素衣青衫的年轻男子,正垂袖摆弄著一方三尺见方的桐木棋盘。另一个则是顶圆额广,耳厚眉长,目深鼻赤的中年道人,
  看到这俩人,吕尚神容一肃,手指轻轻叩击车壁,车夫会意,急忙跳下车辕,搬来踏脚。
  吕尚起身下车后,隔著赞动的人头,目光再度投向这俩人,就见那道人正垂眼望著棋盘,清瘦的手指在方格上点了点,木盘竟发出清越的鸣响,恍若金石相击。
  “神仙么?”
  他眉心微拧,他武学已近乎人中之仙,堪称人道之极,在见这二人时,竟有莫测高深之感。
  以吕尚修为,莫说一般道门地仙,就是连渡雷火二灾的地仙绝顶,也不可能让他有这感觉。
  能让吕尚看不透的,只能说其已非人间修行之士。
  吕尚仔细的打量著这二人,在周遭妇孺的惊呼声中,本是空无一物的棋盘竟见墨色漫出,在棋格间凝作山水。
  峰峦叠嶂又有清泉飞瀑,瀑布落处溅起水珠,竟真个打湿了前排看客的衣襟。人群中有人惊呼著后退,又见到瀑布化作银鳞锦鲤,摆尾游向棋盘的边缘,
  甩著的尾梢映起一片片鳞光。
  在见到这年轻男子的手段后,吕尚眯了眯眼,
  隨后,在吕尚的注视下,桐木棋盘上的墨色山水陡然蒸腾,化作雾靄繚绕的青嵐。
  “童子乘浪戏青云,来,”
  那年轻男子的手指,划过棋盘右上角,云雾如被春风徐徐剪开,露出半轮寒月,月光洒在棋盘中央的飞瀑上,银鳞的锦鲤瞬间褪去鳞甲,化作赤足踏浪的童子。
  童子手持玉笛,吹出清越之音,笛声所及处,围观百姓鬢角的霜露,在灯火下反射出五色光晕。
  “且看贫道的,”
  看年青男子耍的有趣,中年道人也玩性大起,自怀中取出一枚丹丸,丹丸落入墨色之间,山水云雾骤然收缩。
  丹丸之上,显现微缩的长安城郭,朱雀大街上的车马行人,不过米粒大小,
  却又清晰可辨。
  “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道人抚须,袖中翻覆,丹丸里又是飘起细雪,落在街衢酒肆上,雪粒如金箔般闪烁。
  与此同时,天降瑞雪,落满整条街巷,前排的老妇,鬢角沾了一片,却不觉有凉意。
  “好个须弥芥子,”
  看到此处,吕尚踏前半步,袖袍拂过围观者肩头,人群下意识向两侧退开,
  让出丈许空地。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这虚实相生的仙家手段,那丹丸之中的长安城,竟连朱雀门上的衔环铜兽,都与真物分毫不差。
  更奇的是那雪粒落处,酒肆幌子上的『曲米春”三字也泛出暖光,仿佛真有酒香穿透茫茫雪雾。
  吕尚的动作,年轻男子与中年道人都看在眼里。
  那中年道人抬眼望来,目若深潭,唇角含笑,道:“鲁县公怎的有閒心,看贫道在这变戏法?”
  吕尚袍袖轻垂,听见道人开口,倒也不意外对方竟识得自己的身份。
  他目光从丹丸中微缩的朱雀门上移开,唇角微扬,道:“道长太谦虚了,这芥子纳须弥的法门,已非人间修行人的手段,怎能说是戏法呢?”
  “尚自幼仰慕仙道,只是苦无仙缘,不得上真垂青,虽然另闢一径,也算是修成了一些本事,但与两位有无相济的道行相比,还差之甚远。”
  “县公才是太谦虚了,”
  对於吕尚所言,那中年道人抚掌而笑,袍袖一甩,丹丸中微缩的长安城郭骤然消散,漫天金箔似的雪粒化作流萤,绕著吕尚衣摆打转。
  “鲁县公北疆扬名,武力盖世,一根竹节鞭,神魔避易,贫道虽在深山,仍能得闻县公英名,县公太谦了。”
  一旁的年轻男子淡淡道,指尖轻叩棋盘,墨色山水如画卷般收起,桐木棋盘重归素净,唯有边角处残留的半痕月光,在暮色中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