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南离赤精星君
亦真亦幻。
漫天星斗照映著江水上还未散尽的薄雾,黑色江水上的小筏坐著乖巧平静的孩子。
高大削瘦,笑容爽朗的黑男人袖手旁观;被穿刺了心臟的赤裸男人痛苦的燃烧著,身体焦黑但面露欢喜的清秀少年吟诵著怪异的咒语。
巨大而不定形的活焰之云正在从“青铜与火之王”身体上燃烧著的火焰里出现,流向天际。
那是“天官序列”上有名有姓的伟大存在,“居於火焰者”“爆燃者”“活火焰”,南离赤精星君,克图格亚。
路明非並不知道为什么中黄太乙仙君的化身翡翠喇嘛会认为这是解脱困境的关键,但情况危急,路明非只能相信。
隨后,南离赤精星君以一个闪闪发光的球体显化,仿若太阳,就出现在黑色的天空中。
视暗橙色的表面上丑陋的黑色斑点斑驳,旋转火焰的巨大柱子围绕著的边缘。
的周围环绕著无数小型的光球,密密麻麻的簇拥著。
他不是太阳,但带来了旭日东升般的异象,天地之间光芒高涨,煌煌如白日,被照亮的江水如同流动的火焰一般拍打著救生筏。
毫无疑问,这位尊贵而强大的存在十分积极的响应了他的呼唤,的投影携带著难以想像的庞大力量出现在这个似真似幻的地方。
中黄太乙天尊真是一位慷慨的神明,给予的答案是对的,克图格亚热衷於与奈亚·拉托提普对抗。
路明非感受得到,“燃烧”的概念正在奈亚的化身上显现。
“爆燃者”毫无收敛的力量的想法,“燃烧”的余波让路明非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点燃。
远处山岳上的枯树,脚底的救生筏,路鸣泽,路明非自己,还有皮肤黑的奈亚·拉托提普。
开始燃烧的路鸣泽终於从静止中重新復甦,他眼晴瞪大,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而“燃烧”的中心,炽盛的火焰里,奈亚·拉托提普仍然站的笔直。
脸上掛著如同面具一般的爽朗笑容,只是的衣物,五官,身体在逐渐的模糊,变成一团浑浊的黑色。
路明非已经无力看清更多了。
他身上的油脂香味已经转变为一股浓郁刺鼻的焦臭味,刚刚不知道哪里忽然冒出来的力量也已经退潮。
他已经不觉得痛了,只是巨大的虚弱与睏乏腐蚀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难以控制的后仰,向湖里倒去。
最后一眼,路明非看著居於无边烈焰中的奈亚,而在那团浑浊蠕动著的黑暗里,他好像看见了他自己。
那伏行蠕动著的黑暗消散了。
“哎哎,那个大boss都搞定了,路明非怎么忽然掉水里了?”
“那你就把他捞上来唄,小心他別淹死了。』
“害,我还以为这回终於可以轻鬆一次了呢。
“別抱怨了,捞个人算什么?后续的收尾工作麻烦多著呢。”
“大冷天真不想下水————-我靠我靠我靠!怎么焦了!薯片!快联繫最近的医院!快快快!他要死了!”
“怎么回事——”
“医生———
“他已经死———太平间——”
“奇蹟——
一片混沌中,路明非好似听见有人在说著什么,可是这声音被拉得太长太远,有些失真,他听不清。
在这样蒙昧的混沌中,存在与死亡並没有太大的差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某个平平无奇的时刻,路明非眼前绵延无边的黑暗好似破开了个口子,一缕刺眼的白光射了进来。
懒散的思维重新开始工作,处理感知器官传输回来的信息,並且將他们转化为神经上的衝动。
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的声音,她穿著鼓鼓的粉白色的防护服,表情惊讶:
“主任!病人!病人醒了!病人的眼晴睁开了!“
一个老迈但是中气十足的声音回应:
“醒了?这么快?我检查一下是不是身体开始癒合后的本能动作,你去通知酒德小姐。”
很快,一个穿上全套防护服,看不清脸的人打开门,大步走了进来,他用手轻轻撑住路明非的眼皮,用手电筒检查路明非的瞳孔有无反应。
“听得见吗?能晃动一下眼珠吗?
老头伸手在路明非眼前晃了晃。
“瞳孔有反应啊?是大脑受损了吗?”
路明非懒得理会这个老头,他躺在床上静静感受著时间的流逝。
他仍然觉得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过分驱动“言灵·天演”
大脑受损的缘故。
路明非缓慢而古怪的呼吸著。
可能是他的烧伤真的很严重,他觉得自己的气管像不存在一样。
哦,没准真的不存在了。
路明非隨便瞄了一眼,他现在被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但一看就不便宜的仪器包围,身上插满了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管子,说不定身体需要的氧气可能就是从某个管子直接输入到他身体里的。
他为什么还没死?
疑惑,烦躁,气,还有些许的————
喜悦。
虽然混乱与疯狂让他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虽然对未来的恐惧让他忧心於那持续到宇宙湮灭也未必会结束的痛苦。
虽然出自知识与智慧的理性思考告诉他他几乎不可能贏过那代行著混沌意志的尊贵存在。
但是,路明非仍然发自本心的对自己依然存在著这件事感到欣喜。
疯狂与恐惧已经被燃烧殆尽,他烙印在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就是那团蠕动著的黑暗消散於南离赤精星君的火焰。
那拥有一千张面孔的神明,路明非感受不到的视线了。
虽然路明非从来没能那个能力察觉奈亚·拉托提普的视线,但直觉就是在告诉他,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繫,断了。
疲於奔命的应对“混沌”的游戏,时时刻刻在钢丝上狂奔的日子,结束了。
一股与原先心中恐惧相对的寧静涌上心头,路明非眼珠子乾涩的转了转。
他有放声大笑大哭的衝动,但是他的声带与泪腺都不支持这个行为。
高跟鞋鞋跟踩在瓷砖地面上的清脆声音由以一种有条不素的速度接近,接著门外传来刚刚那个小护士急促的声音:
“女士,这位女士,防护服!您没穿防护服!”
应该是高跟鞋的主人,一道略微有些沙哑,语气婉转慵懒的女声传来:
“用不著,他的命这么硬,还怕这点细菌感染吗?』
大门应声而开,房间里的光线迫不及待的撒在推门而入的嫵媚女人身上。
万里无一的美人。
她穿著修身的黑色皮衣,全身曲线张扬的外露,领口大开,露出里面的小背心与纤细笔直的锁骨。
反射著阳光的漆黑长髮在她的脑后用红绳扎成高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的眼角扫了淡淡的緋红,一张嫵媚而明艷的脸蛋带著“唉,怎么这么麻烦”的慵懒表情。
当然,最醒目的不是这些。
她好到爆的修长身材比她张扬的穿衣风格与明艷嫵媚的长相更出眾,除非全都套上阿拉伯女性穿的那种黑色长袍,不然无论將多少女孩放在一起比较,她都会是最醒目的那个。
路明非在看见这个女人之前,一直觉得诺诺就已经是长腿女孩的代表了,但现在嘛———·
“醒了?”
这嫵媚到极的女人拉了张椅子,坐在路明非旁边,依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浑圆修长的双腿交叠,鞋跟细长的红底高跟鞋在她的脚上一晃一晃的。
“嗨?掉线了吗?”
见路明非没反应,女人身体前探,伸出白皙的手掌在路明非眼前晃了晃,但路明非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嫵媚女人有些不耐烦的嘆了口气,训斥站在一边的老医生与小护士:
“你们啊,不要有点变化就大惊小怪,我最近很忙的。”
被称为“主任”的老人说道:
“酒德麻衣女士,这位先生真的已经醒了,刚刚我检查了他的瞳孔,是有轻微的反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叫做酒德麻衣的绝世妖姬有些孩子气的伸手轻轻点了点路明非脸颊上完好无损的皮肤:
“哎哎,路明非,你不会是在装睡吧?”
路明非血丝密布的眼珠子转动,嘴角勾起。
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年迈的昂热还要苍老,比气管破损的施耐德教授还要嘶哑,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日,你,妈,你,是,谁?”
酒德麻衣忍不住挑了挑修长的眉宇。
拥有她这样的长相与身材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男人的优待,这么直抒胸臆的低素质发言她还真是好久没听到过了。
酒德麻衣转变了坐姿,单手托腮:
“你对救命恩人的態度也太差了吧。”
路明非没再回应,他若有所思的勾起嘴角,毫不掩饰的扫了一眼酒德麻衣贴身皮衣勾勒出的修长线条,发出嘶哑难听的笑声。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酒德麻衣也有点为难,她不像她的搭档那样擅长交际,毕竟她一直以来都是被別人巴结的那个;
她也不好去欺负路明非,且不说路明非是个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的重伤员,她可是见识过路明非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神通,那顶天立地的巨人—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酒德麻衣不露半点异色,嫵媚慵懒將交叠的长腿放下,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修长美好的曲线: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嘍?”
不擅长交际就不交际,她迈开傲人的长腿,几步走到门边,在她的手搭到门把手上时,一道犹如实质,压抑而冰冷的目光投射到了她的后背。
“呵呵,別著急,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平和如同缓缓流淌的溪水,但如夜梟般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她身后传递而来。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冰凉黏腻的东西在舔她的后颈!
酒德麻衣只觉得后背汗毛炸起,她的言灵蓄势待发,左手下意识的摸到腰间,那里有她藏匿的贴身武器。
实际上拥有优秀血统与杀机器的她只需要一根並不锋利的髮簪就能轻而易举的杀死几十个壮年男性,更论一个说话都不利索的重伤员?
过了平静而沉默的几秒之后,她才缓慢的扭回头去。
身后的景象没什么离奇的。
路明非半躺在床上,身上又是纱布又是管子的,皮肤上焦黑,粉红和白皙交相辉映,看起来丑陋而虚弱。
酒德亚纪接受过完整而森严的忍者训练,她对恶意的感知极为敏锐,她无法形容刚刚的感受,但她觉得似曾相识。
好像路明非残破的皮囊里隱藏著不可言说的扭曲鬼,刚刚藉助他的眼睛恶意的的凝视著她的后背!
明明路明非脆弱得她用一根手指就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但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感觉?
酒德麻衣没有转动门把手离去。
她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而易举的拆下这个脆弱的金属製品,可是莫名袭来的恐惧与思考让这个把手仿佛有几千斤重。
她忽然想起她老板说过的,原本应当甦醒的仍会甦醒,原本应当进行的却未必还能进行。
那个由康斯坦丁异变而成的,由不同物种的残肢碎块组成的可怖肉山。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她在用狙击枪的瞄准镜观察肉山上的各个头颅时,有一颗清秀稚嫩的,流著血泪的头颅发现了他,並且与她对视了。
酒德麻衣忘不掉那双流著血泪的眼睛里埋藏了多么深的痛苦与怨毒,这让意志坚如钢铁的她每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的打寒颤。
她前几天还和她的搭档,一个爱吃薯片的宅女说她想去看看心理医生,但是遭到了她的嘲笑:
“看心理医生有什么用,去奢侈品店大杀四方,或者去哪个party上勾搭一个帅哥才是你的风格吧?反正有我给你报销!go!go!go!
?
酒德麻衣没有再多解释什么,她决定將她看到的东西埋在心底,不会再与任何人提及。
如果有重来的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犯贱去学什么唇语。
因为在那片云雾瀰漫的水面上,她藉助高倍狙击镜,一清二楚的从那个留著血泪的清秀少年的头颅的嘴里读出它的呻吟:
“哥哥,哥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