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
刘易斯缓缓甩落刀尖的血滴，垂眸看著那跌落在地的东西。
“啪嗒。”
年轻贵族的头颅，从刘易斯脚边滚落而下。
达维斯至死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张无法瞑目的眸子中尚写著諂媚和茫然。
“我说过，我不喜欢听別人讲故事。”
他说著，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强行遏制住喉头翻滚的噁心。
第一次杀人，不想竟是如此地轻描淡写。
先前，那根脖子就横在自己眼前。
那柄从缉火骑士手中缴获的长刀，就別在自己腰间。
只是鏘啷一声，只是寒光一闪。
人头落地，身死道消。
作为刘易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沾染血渍，他只觉得噁心，想找个角落狠狠吐上两口。
可作为丰泽村心心念念举村相迎的……『如薪王般高贵的炎黄裔』。
“軲轆軲轆……”
看著那颗高贵的头颅顺著石阶滚落在石洞中的聚积处，和数不清的残肢断臂混在一起。
兽的尸骨，人的尸骨……
是叫做血饗么？
刘易斯轻啐一口，目光收回，再不瞧他一眼。
“这种狗屎的化龙之法，不配玷污我的耳朵。”
任凭希莉婭伸出雪白的小手和衣袖將自己身上泼洒的血渍擦去。
刘易斯將目光转向这些悲剧的最大帮凶——巨蛇达娜。
此刻，这位青铜阶位的蛇类魔兽已然奄奄一息，目光在满地的断肢中艰难搜寻，寻找那颗熟悉的头颅。
那傢伙先前怎么说的来著……它体內有北境之神的血液？
北境之神——白河世纪。
四位二代神明之一，四色神中的苍白之神。
据传祂是薪王与四季女神的子嗣，在追隨父神的脚步，登上太阳燃火失败后，化作通天的冰瀑。
——这冰瀑是北境的象徵，比任何神像都要夺目。
刘易斯知道这个，是因为在那几个无法入睡的夜，他曾如饥似渴地向希莉婭索取这个世界的一切常识。
据说在无火时代降临之前，七位正神就已经许久不再降临人世。
人间的大权被赐予给四位高贵的二代神明。
后世称祂们为四色神。
无火时代之后，看似是康鐸帝国统一了大陆，实则地方权力早已被分割为四大教皇国。
分別是：
南境【红莲苦厄】——薪王与金月女神赫拉之子，红莲的『艾丝黛拉』；
西境【黄金律令】——薪王与大地母神之子，黄金的『莱茵哈特』；
东境【玄武暴行】——薪王与风暴之主之子，漆黑的『海德弥拉』；
以及自己所身处的……
北境【白河世纪】——薪王与凛冬女神之子，苍白的『达芙妮雅』。
当然，正所谓野史不一定是史，但一定够野。
这四位二代神，除了红莲苦厄之外，其余三位的父神是否是薪王无从考证。
只是吟游诗人们乐得將所有的荣耀都归於那位唯一的人之神。
所以理所当然的，祂成了真正的天父。
不过……
之所以在此刻回忆这些，倒不是对那位薪王的桃色边有什么兴趣。
刘易斯只是突然反应过来，在神话中，那位【白河世纪】的形象往往被刻画成一条贯通天地，驾驭冰瀑的巨大白龙。
可四季女神绝非古龙，薪王最初也只是人类之身……
难道真是野史？
刘易斯眉头微蹙，只觉眼前有关晋升的第一仪式『登上化龙之路』愈发闪烁。
莫非……薪王才是那条龙？
他缓缓睁大双眼，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信息。
“轰隆——！”
忽然间，不远处垂死的凶兽暴动起来。
巨蛇达娜恍若迴光返照一般，不顾身上被老杰克斩出的巨大创口涌出一地血泊。
於垂死之际高昂头颅，猛然挺身撞向刘易斯。
“大人——！”
耳畔骤然响起希莉婭和老杰克担忧的高呼声。
可在即將被抽中的瞬间，刘易斯却只是简单挪了挪视线，从洞口和大蛇头颅上一掠而过。
而后神色淡然地朝两人摆了摆手。
紧接著，在希莉婭惊恐的眸子中。
自己最在乎的刘易斯大人被那大蛇狂莽的身形瞬间撞飞出去。
“嘶嗷——！”
顺著他倒飞向洞外的身影，大蛇嘶鸣著挺身衝上前去。
她眼中最后闪过的，是刘易斯眸中那熔金一般的光辉。
希莉婭很快反应过来。
“快，快！村长，快去救大人！”
两人在铺天盖地的恐慌中，拼命朝巨蛇衝去。
……
丰泽村的村民们正满眼焦急而惊惶地守在山洞前。
洞中不断传来巨大的轰响，好像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他们早已经过巨蛇达娜的肆虐，荒废的村庄，倒塌的古建筑，这片土地都在诉说著那位贵族所带来的伤害。
可即便如此，莫名的，他们还是忍不住生出对那位大人的相信。
没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只是因为……
他可是传说中的炎黄裔啊！
“轰——！”
正想著，一道人影如出膛的火炮般从山洞中倒飞而出。
直直砸落在那为达维斯和巨蛇的婚礼搭建的木台之上。
烟尘冲天而起，巨蛇达娜紧隨其后，嘶吼著衝上木台。
“天哪……”
“快跑，快跑——！”
丰泽村的村民们一瞬间慌乱起来，唯有领头的村长露丝惊疑不定地看著那倾倒的木质高台。
她的双眼缓缓瞪大。
这一切，怎么和预言中的一模一样？
正出神思考，人群中忽然传出惊呼：
“天哪，你们快看——！”
顺著他的指向看去，就见烟尘之中，那道清雋頎长的身影正缓缓站起，风衣颯沓翻卷。
更恐怖的是！
待烟尘散尽，就见刘易斯正踩在大蛇达娜的头颅之上，那原本张狂暴虐的凶兽，此刻早已气息奄奄，近乎死去。
“天哪，这就是传说中的炎黄裔么！即使面对青铜阶位，足以开山裂石的大蛇，也能毫髮无伤！”
有人惊呼，语气中满是惊喜和不敢置信。
而躲在人群角落的史官乔妮，早已啪嗒啪嗒迈著妖嬈的步子来到人群最前方，眉眼放光，开始奋笔疾书记载起来。
……
“呼——！』
刘易斯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他摆出这般姿態並非是为了耍帅，而是如果没有支撑，剧痛就要將他吞没。
在那大蛇的衝撞之下，他只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要碎了。
若不是『目光如炬』的信息中，传达了巨蛇只是强弩之末的消息，他说什么也不会將自己和希莉婭置身危险之中的。
是的，希莉婭。
如果只有他自己，哪怕巨蛇已经快要死去，那垂死的挣扎也足以致命。
可有了希莉婭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传火者赐福：不折之旗】
正是有这近乎bug的能力及时发挥功效，刘易斯才能硬抗这大蛇的衝撞，摆出一副符合“炎黄裔”形象的淡然姿態。
很快，当刘易斯看著从山洞中衝出，乘著小羊唔姆，虽然面色白惨，但还有力气关心的看向自己，嘴里喊著些什么的倔强少女时。
他心里终於放鬆了许多。
正想休息片刻，余光忽然瞥见台下的史官乔妮。
刘易斯浑身一个激灵，赶忙挺直腰背，重又摆出狂拽的姿態来。
是时候做个了解了。
……
木台之下。
“老查理，卡蓉大人曾经说，这座木台的名字叫什么来著……”露丝面色凝重。
闻言老查理心神一震，喃喃道：
“斩，斩蛇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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