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此时却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猜得到你们肯定都是麻烦人物。
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想牵连进去,我留下来是因为你说有我父母的视频遗言。
要么你现在给我,要么我去外面等著,你处理完事情,我们再谈。”
方文倒也不是以退为进,而是他判断出来了。
一旦他听了后面的事情,恐怕真会有很大的麻烦。
方文来这天行武馆的目的,是因为莫顿有八成概率在劫匪里面,也有机率通过他找到隱藏在后面的劫匪组织。
他故意接近夏洛特,装作对她有兴趣,也只是为了给长期留在这里找一个自然的理由。
到时候马特病发,他甚至都打算用韩策给的一百万来资助莫顿一家,既能建立信任,也能避免一场灭门的悲剧。
藉此拉近和莫顿一家的距离,想办法打听到劫匪的信息。
因为劫匪肯定不止一次跟莫顿接触了,莫顿想必是拒绝了,对方才会选择將他逼上绝路的。
方文原本是打算低调接触,循序渐进。
灰烬突然蹦出来,一下子將他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这个灰烬搞不好就是劫匪之一,甚至有可能就是匪首,策划了韩非的谋杀。
他来提醒莫顿,就是故意为之,想要获取莫顿的信任。
灰烬闻言只是笑了笑,“方文,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你跟莫顿的缘分可不止如此,我甚至觉得,有时候命运真是个讽刺的东西。”
莫顿父女不动声色,方文皱起了眉头。
但他们都没有说话,等著灰烬说后面的话。
灰烬也没有卖关子,看著莫顿,笑著道,“方文的父母是死於六年前的『冕环-4生態事故』。
莫顿,你应该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话音一落,夏洛特还一脸困惑,而莫顿的脸色却猛然一变,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人当胸重击。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方文。
方文神经其实早就紧绷著,他一直在等,等莫顿的第一反应。
而莫顿此刻的神情,不是愕然,也不是疑惑,而是一种带著记忆衝击的复杂惊惧,像是某个噩梦在现实中被重新唤醒。
这表情再清楚不过了。
冕环-4,绝不是意外。
方文心中剧震,他的呼吸越发轻缓,几乎细若游丝,指尖微颤,指节隱隱泛白。
他望著莫顿,眼神像是沉入深海中挣扎的光线,一半是压抑著的怒火,一半是尚未坍塌的理智。
“他们告诉我,”
方文开口,声音低得像从胸腔深处拽出来的,“那是一场系统性事故。
生態控制系统崩溃,致毒藻链失控,导致整个地下环区遭遇剧毒泄露——”
方文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要把什么情绪压回去。
“几百人窒息、器官溶解、当场死亡。
我爸妈……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两个实验员。”
他的声音依旧克制,却有某种钝刀刮骨的力量。
“如果那不是生態事故……那他们为什么死?”
莫顿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方文,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確实不是生態事故,是一场实验事故。”
他说这话时,声音低沉,带著一种多年未曾动摇的压抑与愧疚。
“那是一项联邦主导的高机密实验。
具体內容我无权知道,只知道保密等级极高,高到需要三艘重型战舰驻守在轨道。”
他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沉重的回忆。
“我是当时舰队的编制上校,负责外围警戒。
事故发生的时候,开始还有求救信號传来,但是很快信號就被管制了,我们也不知道基地內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向上级请示去救人,却被勒令所有人都必须留在战舰內。
几分钟后,舰长收到来自上层的最高权限指令,用轨道炮摧毁整个实验室基地。”
莫顿的喉咙动了动,像是在逼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我知道那下面还有活人,但命令已经下达,拒绝就意味著抗命、叛军、军法从事——”
他顿了顿,声音微哑,“而且,即使我拒绝,也阻止不了那场打击。
舰长能解除我的职务,继续执行,另外两艘战舰也会执行。”
他低下头,语气压抑到极点。
“任务结束那天,我就递交了辞职报告,离开了舰队。
我虽然早就知道联邦军方有多骯脏,但是让我亲手去屠杀平民,还是难以忍受这种心理折磨。
命令执行完了,可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些从实验基地传来的呼救信號。
那群人的回声,天天在我脑子里响。
因为我知道,那些人其实都有机会救出来的。
但是那群人为了保密,为了省去后续的麻烦,选择直接抹除所有的痕跡。”
夏洛特听完,她心中一震,忽然明白了父亲这些年为什么从不肯再提军中往事了,这是愧疚当时没能顶住压力执行了命令。
但夏洛特也能理解莫顿,他当时就算拒绝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站在旁边的方文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
他看著莫顿,目光中愤怒、震惊、困惑、悲痛混杂一团。
但方文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抬起头,一字一顿的问道,“谁下的命令!!?”
莫顿沉默了几秒,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韩策。”
“他是当年三艘战舰的总指挥官,在处理完『冕环-4』之后,他就退役参选,成功当选首都圈行政长官。”
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方文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般僵住了。
他脸上的神情在极短时间內经歷了愕然、错愕、痛楚,最终凝固成一种冷到极致的平静。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要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低下头,拳头缓缓攥紧,指节发白。
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在疯狂咆哮,可他一声不吭。
韩策。
居然就是六年前下令摧毁冕环-4实验基地的人。
而今天凌晨,他还跑去救了仇人的儿子。
他现在连自己是疯了,还是这个该死的世界在耍自己。
“呵……还真他妈讽刺。”
方文低声笑了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笑意瞬间褪去,只剩下一张铁青的脸。
他的声音沙哑,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每个字都像是在嗓子眼里碾出来。
“我要看那段视频。”
他说著,抬起头,眼睛已经微微泛红,死死盯著灰烬,咬著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逼出:“现在,就给我看。”
那一刻,他压抑的情绪像是堆积到了极点,一触即发。
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隨时可能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