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是方文人生中最漫长的冬天。
没有父母庇护，他的世界骤然变冷。
他被轮流安置在亲戚家，一家照顾他一年。
表面上有人照顾，实际上不过是多了个吃饭的累赘。
亲戚们各自打著小算盘，刚开始还维持表面的客气，后来就只剩下冷漠和嫌弃，动輒打骂不给饭吃。
他很快学会了不主动开口、不爭东西、不轻易流露情绪。
没人会真的关心一个失去靠山的孩子，能少被刁难、少吃点苦就算幸运。
学业上，他靠著天赋和拼劲，成绩一直很好。
他知道那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可再好的成绩，在亲戚眼里也换不来温情。
他能拿到奖学金，就被逼著交出来“补贴家用”。
他表现得懂事，就被当成理所当然。
吃过苦，挨过饿，也尝过深夜在被窝里独自发抖的滋味。
方文见识了人心冷暖，不再对任何人有期待，也不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但这些苦难，並没有彻底摧毁他，反而磨出一身隱忍和冷静。
方文把所有的愤怒、委屈、遗憾，都藏进了骨子里。
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靠自己。
正是那些最黑暗的日子，让他变得格外清醒，也格外坚韧。
再后来，他凭自己拿下了星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从亲戚家搬出来，一个人生活。
那一天，他只带走了几身衣服，再也没有跟他们联繫。
但这段经歷，在方文心里留下了永远磨不掉的伤痕。
那些年吃的苦、受的冷，远不只是物质上的缺失，更是一种被全世界拋弃的痛。
直到他看到那段灰烬提供的影像，父母不是死於意外，而是死於一场有预谋的清除。
过去六年他所承受的一切，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命不好。
直到那一刻才明白，他不是“倒霉”，而是有人故意把他推下深渊。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方文牙齿咬的嘎嘣作响。
但是很快，他又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一点一点冷静了下来。
冷静恢復的同时，他开始回想，从认识灰烬，到进入天行武馆，这一路上的每个细节。
越想，他越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一丝违和感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太巧了。
巧合到像是有预谋的一样。
灰烬这样的人，不会没有车。
就算灰烬偶尔会乘坐轨浮，为什么恰巧是在他今晚离开学校的时候？
方文离开学校的时间不多，偶尔出去校外做家教之类的兼职，但因为课业繁重，他每个月最多也就四次。
灰烬却在武馆內先发制人，提前说一切都太巧合了，还在那试探自己。
但是如果反过来想，那灰烬身上的疑点也太多了。
在他救了韩非的当天，决定去接触莫顿的时候，灰烬恰好出现在了那辆轨浮上面，恰好坐在了他们前面搭话，表现得像是反抗组织的成员一样。
然后灰烬又掐准了时间，在他们进入天行武馆没多久，灰烬恰好赶过去跟莫顿交易，说找到了自己父母遇害的视频，然后给他看。
这些细节串在一起，几乎像是有人在背后安排行动路线，把他推到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確保他和莫顿、夏洛特都能见上，再顺利完成那场关於父母真相的“揭露”。
可是灰烬到底想要什么？
他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知道父母被害的真相？
是想把自己拉进什么更大的局，还是，自己已经成了某个计划的一环？
方文皱起了眉头，却又觉得解释不通。
因为方文现在只是一个智商高一点的大学生，怎么看都不像是值得灰烬如此布局。
“难道两次遇到真是巧合？”
方文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方文心中清楚，如果灰烬真的处心积虑算到这一步，那么接下来肯定还会来找他的。
等有了更多的信息，再来进行分析。
而且方文也可以在游戏里面，查查灰烬的底细。
方文想到这里，迅速打开了自己的通讯腕带，登录灰链，查看自己的邮箱，看看“猎种”有没有给自己回邮件。
“十万，先付一半，拿到货再付剩下一半。”
方文一看就知道这傢伙在狮子大开口，基因强化药剂在东十三区都泛滥了，绝对不值十万。
他直接回了一个邮件过去，“1万，先付一半，剩下的我確定没问题了，再给你另外一半。”
方文正想关掉灰链，没想到猎种秒回了一条信息过来。
“发地址。”
这傢伙如此乾脆利落的答应了，方文反而不敢轻易相信了。
但方文除非亲自去东十三区，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正好有了两笔横財，他愿意用五千块赌一把。
这傢伙如果敢骗自己，方文一定让他十倍吐出来。
方文沉吟了一下。
按正常流程，现在的配送系统全是无人机操作，只要填写地址，付款完成，物流终端就会自动分配最近的联邦投递站点。
无人机会通过授权航线与楼层专用管道，將快递精准投递到居民门口或宿舍收纳区，完成后由用户刷掌纹或扫身份码签收。
但那只是针对普通物品。
猎种要送来的，是基因强化药剂。
这属於未註册的生物活性物质，一旦触发物流系统的智能筛查，分分钟就能引来安保ai的上门排查。
他不能走正常渠道。
方文沉思了两秒，手指滑动界面，切换到灰链物流选项，选择匿名投递。
方文先按照10000比1的比例，用两万联邦幣兑换了两枚暗链幣。
他用一串早就准备好的匿名钱包地址，支付了0.05枚暗链幣作为“高隱私级配送费用”。
比正常快递贵二十倍，但没人会问你送的是什么、是谁收的。
他將投递位置设在璇璣塔东边废弃平台，那里是星耀大学的监控死角，信號覆盖不到，最適合收件。
方文查询了一下废弃平台的坐標，確认地址、时间和取件口令后，他便发送给了猎种。
“付订金。”
邮件里面附带一个暗链钱包地址，显然是让他预付保证金。
方文也没有犹豫，支付了0.5枚暗链幣。
等了不到10秒，猎种就回了一封邮件。
“钱到帐了，谢了，冤种。
你这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句话后还附了一张动图：一只穿著智能制服的猴子坐在电脑终端前，手忙脚乱地在全息操作界面上一顿乱点。
最后它停下来，一脸懵逼地看著屏幕，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號图標。
方文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下一秒，他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没半点温度的笑容。
那笑容安静、克制，像寒夜里无声绽开的刀锋。
一名刚上车的乘客，无意间从侧面看见了他这抹笑意。
那人心头猛地一紧，只感觉背后发凉。
没等列车门关，他脸色发白，近乎条件反射的转身就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