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於谢云祁发现画轴的事,楚青鸞一概不知。
此时她已经坐在前往皇宫的马车上,思索著这两天了解到的证据。
根据刑部那边查验,刺客所用的箭矢上,尾部箭羽的粘合剂却跟北境军械所使用的粘合剂有区別。
是採用一种在东南地区盛產的深海鱼胶製作而成。而三皇子楚泓的生母姜嬪,恰好出身於东南地区,是当地某个部族首领的女儿,被当做礼物进献给楚皇,成为后宫里的一名妃子。
因姜嬪生的十分貌美,又温柔体贴,很受楚皇的喜爱,所以破例允许她將三皇子养在身边,和太子一起进入尚书房学习功课,並参与政事。
而此次谢云祁遇刺的背后,似乎也还有顾家人的手笔。
楚青鸞心想,看来裴渊先前分析的没错。顾家,確实已经和她那三皇兄私下达成了合作,选择在自己回宫当天刺杀谢云祁,再嫁祸给自己。让太子和自己鷸蚌相爭,他自己最后渔翁得利。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好好去会会她的那位三皇兄。
不多时,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皇宫。
养心殿內,楚皇正在批改奏摺,见楚青鸞进来,他脸上扬起和煦的笑意。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楚青鸞屈膝行礼。
楚皇放下硃笔,朝她招手:“青鸞,你来了,快坐。”
“这几日回京,住的可还习惯?你的公主府三年没住人,要不要朕让內务府再添置一些东西过去?”
楚青鸞在龙案旁的绣墩上坐下,浅笑道:“多谢父皇掛念,儿臣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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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皇满意的点头,隨后装若不经意的问道:“朕听说,齐彻如今到了你的府上,做了一名马奴?”
“回父皇,是!”
楚青鸞神色未变,“他既敢负儿臣,就该付出代价。”
楚皇仔细观察她的表情,“那你对他……可还有旧情?”
楚青鸞抬头,静静的看著楚皇。她发现他鬢角似乎又添了几个白髮,眼角的尾纹也加深了许多。
知道父皇这是关心自己,於是道:“父皇放心,儿臣现在看到他,就像看到一块脏抹布,只想扔得远远的。”
“至於他进府里一事,此乃谢相所为,说是要替儿臣出口气。”
楚皇闻言,大笑起来:“好!这才是皇家公主该有的气度。”
他欣慰的拍了拍楚青鸞的手,隨后却又突然嘆了口气,眉宇间浮现几分愁容。
“你能看得开,父皇甚是欣慰,只是……”
楚皇欲言又止,转头望向窗外,“朕这身子骨,近来是越发的力不从心了……”
这时,尧公公適时上前,给楚皇添上一杯热茶,满脸忧色的插话,“陛下昨儿批摺子到三更天,今早又咳了血……哎,陛下,您可得注意著身体呀。”
“要你多嘴!”楚皇佯装呵斥,却又忍不住闷咳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病容。
楚青鸞忙上前扶住他:“父皇保重龙体要紧。”
楚皇摆摆手,虚弱的靠在椅子上,“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今裴渊虽掌管著部分兵权,可他终究是个外臣,而你终究是个女子,若没有个可靠的駙马扶持……”
“父皇!”楚青鸞打断他,“儿臣现在只想专心政务,婚事……不著急。”
她已经隱隱感觉到,今日父皇传她入宫,多半就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楚皇闻言,只觉得胸腔愈发沉闷,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尧公公忙递上帕子,片刻后,上面赫然印著鲜红的血跡。
“陛下!”
楚青鸞瞳孔微缩,胸口发胀。
却见楚皇强撑著露出笑容,“无妨……青鸞,父皇不是要逼你,只是……”他颤抖著握住楚青鸞的手:“就当让父皇安心,可好?”
“青鸞,你该明白,要想坐上这个位子,就得懂得一些取捨,你和裴渊青梅竹马,他会很好的辅佐於你。至於谢云祁……”
楚皇顿了顿,隨即又道:“若是你喜欢,把他纳了,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世家那边……”
后面的话,楚青鸞已经听不到了。
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满脑子里都被楚皇的这句话给雷得外焦里嫩。
父皇,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个裴渊,一个谢云祁,叫她都给纳了?
这都什么事。
可楚皇却一脸的认真,还带著几分过来人的瞭然:“青鸞啊,父皇是开明之人,你若实在难以抉择,效仿前朝安乐公主的旧例,也未尝不可……”
“父皇!”楚青鸞『噌』的起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
“儿臣对裴將军只有君臣之谊,至於谢相——”她咬牙道:“儿臣恨不得把他扔出公主府!”
“好好好,莫急。”楚皇捋须而笑,眼中却闪烁著精明的光。
“那镇北王世子总该见见吧?听说那孩子生得俊朗,骑射功夫更是一绝……”
楚青鸞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深吸口气,忍著掀桌子的衝动:“父皇若是没別的事,儿臣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楚皇回应,她已经起身行了个礼,逃似地退出了养心殿。
直到走出宫门,耳边仿佛还迴荡著楚皇那句惊世骇俗的提议。
养心殿內,待楚青鸞的脚步彻底消失在殿外,楚皇脸上的病容一扫而空。
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眼中精光闪烁。
尧公公笑著上前,“陛下这招高明,奴才看公主殿下那表情,今晚怕是要睡不著了。”
楚皇轻笑一声:“这丫头性子执拗,若不给她些刺激,怕是真打算要孤独终老了。”
他嘆了口气,“裴渊忠心却太过克制,谢家那小子却又野心勃勃,哎!”
“所以,陛下您是故意说那番话的?”
“自然!”楚皇的眼底闪过瞭然。
“一次听著觉得震惊,多提几次,慢慢也就习惯了,不是吗?”
作为女帝,如何平衡前朝和后宫的势力,这是一门必修课。
所以趁著现在,他就要给楚青鸞灌输一个意识,那就是今后她的身边,不可能只会有一个男人。
尧公公闻言,忍不住笑道:“陛下用心良苦,不过老奴瞧著,公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开窍。”
楚皇意味深长的摩挲著手中的玉扳指,“所以朕才要循序渐进,今日这番话,不过在她心里埋颗种子罢了——”
“她从小就聪慧过人,在政事上一点就透,可偏生在感情上,却像极了她母后当年。”
尧公公从身后递上披风:“那裴將军和谢相……”
楚皇目光深远。
“谢云祁心机太重,裴渊又过於耿直。都不是最合適的人选,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让青鸞明白——
为君者,不该被儿女私情所困,既然难以抉择,不如都收为己用!”
龙椅之上,情爱不过是权衡利弊的筹码。
窗外,最后一缕霞光隱入云层,楚皇负手而立,声音渐渐低沉:
“朕能替她铺的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