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
楚泓笑了,那笑声里,带著说不出的悲凉。
“反了又能去哪里?回西域?你觉得阿穆尔会承认我这个大楚皇子吗?”
“留在大楚,可父皇早就布好了局,我只要稍有异动,便是万劫不復。”
他起身站在牢门口,望著外面漆黑的天空,喃喃道:
“以前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所以父皇才不喜欢我,练习骑射时摔断了腿,仍咬著牙要爬起来。读兵法书读到天亮,眼睛熬得通红也不敢睡,总想著只要再努力一点,总能换来他一个眼神。”
“可直到听见那天的谣言,我才突然想通。呵!”
他突然转身,看著楚琅,“他不是不喜欢我,而是根本不需要喜欢我,我就像那京郊马场里的汗血马一样,只要能跑,能打仗就行,谁会在乎,马开不开心?”
楚琅坐在地上,看著楚泓眼底的猩红,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这个一直被他瞧不起的弟弟,此刻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神里只剩下一片死寂,还有平静。
“那你……打算怎么办?”楚琅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楚泓自嘲地笑了一声,“还能怎么办?”
“自然是继续做父皇的『好棋子』,他想利用我吞併西域,我就帮他。他想让我对付阿穆尔,我就去。但……”
他突然俯下身,伸手拍了拍楚琅的脸:“我会让他知道,棋子也有棋子的脾气,他想要借我的手得到西域,就得付出代价,比如……先从你开始?”
楚琅瞳孔剧颤,瞬间放大了十倍不止。
“你、你想干什么?”
楚泓面无表情的看著他,“你说呢?刚夸你聪明,却总在关键时刻犯蠢。”
楚琅大惊失色,撑著手掌往后退,“你、你別过来……”
“我、我错了,只要你肯放过我,我日后一定不再针对你,我发誓……”
楚琅一个劲儿的求饶,然而却换不来楚泓的半分怜悯。
他一步步上前,手里拿著那瓶毒药,眼中杀意骤现。
在楚琅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他忽然伸手,钳住对方的下頜,迫使对方嘴张开。
就在楚泓刚打开药瓶盖子,准备动手的时候,牢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睿王殿下。”
只见是楚青鸞身边的侍女柳儿进来,手里还拿著一封信:“公主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她说您看完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泓接过柳儿手中的信,拆开来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句:“楚琅留著有用,莫要因小失大,西域之事,需从长计议。”
楚泓眼底一暗,信纸瞬间在手里被他揉成了一团。
皇姐总是这样,总能在他快要失控的时候,给他泼一盆冷水。
“告诉皇姐,我知道了。”
他將揉成一团的信纸扔到角落里。
侍女应声退下。
楚泓最后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楚琅,眼神里没了恨,也没了怒,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
“好好活著吧。”楚泓转身离开,最后还留下一句。
“活著看著这一切,或许比死了更难受。”
牢门再次关上,楚琅瘫软在地上,望著头顶的天板,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楚泓,甚至母妃,都是父皇棋盘上的棋子。
而这盘棋,他们谁也逃不掉,挣扎不过……
——
从大牢里出来,楚泓胸腔的鬱气仍未散去,调转方向便朝著公主府而去。
侍卫刚通报完,他就已经大步进了楚青鸞的书房,脸上带著不满的神色。
“皇姐也知道的吧?”他的声音带著克制的怒气,眼神灼灼的看著楚青鸞。
“你早就知道,我根本不是父皇的血脉,对不对?”
楚青鸞握笔的手一顿,微微蹙眉:“谁允许你擅闯公主府的?”
“这等捕风捉影的事,你也信?”
楚泓却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撑在书桌的边缘,將她困在臂弯之间,“那皇姐为何拦我?又为何在宴会上帮我解围?你早就知道我和你没有血缘,对不对?”
他的呼吸抚过楚青鸞的耳畔,带著少年人滚烫的偏执:“既然没有血缘,那我们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父皇的江山也正好可以给你,我只要你,这样不好吗,皇姐!”
“你疯了!”楚青鸞猛地拍开他的手,“就算没有血缘关係,本宫也是你的皇姐!君臣有別,长幼有序,你怎能生出如此荒唐的念头?”
楚泓被她推得后退半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攥紧拳头正要反驳,视线却忽然瞥见书桌角落里的青瓷瓶,那瓶子里插著几支风乾的狼尾草,草茎上还繫著北境特有的红绳结。
楚泓的眼神骤然锐利。
“呵!”
“我说皇姐为什么拒绝,原来,竟是有了心上人了么……”
他走到那瓶面前,伸手触摸那狼尾草,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將其碾碎。
“我在这皇城里如履薄冰,皇姐却在这里和谢云祁鸿雁传情,当真是好得很啊!”
隨著他的话落,手中的青瓷瓶也『喀嚓』一声,直接碎裂开来……
他竟生生捏碎了瓶颈部,瓷片刺进手掌心,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目光依旧盯著楚青鸞。
“皇姐当真,要如此狠心?”
楚青鸞眸色一沉。
这狼尾草,確实是谢云祁派人送来的,自从得知她平安的消息,基本上每隔几日,他都会让人捎带些东西回来。
大多都是些北境特有的风物,不值钱,但却代表了他的一片心意。
楚青鸞平日里很忙,这些也都是柳儿自作主张帮她收拾起来的。
没想到这几株狼尾草,竟引得楚泓发了疯。
见状,楚青鸞直接抽出匕首,贴在楚泓的脖子上:“楚泓!別逼我动手。”
冰冷的刀刃贴著脉搏,楚泓却笑得愈发肆意。
他故意往前倾了倾,让刀锋划出一道血线。
“皇姐捨得杀我?”
“那为何方才我快要失控时,却派人来拦住我?”
楚青鸞握著匕首的手紧了紧,任由血线蔓延开来。
“我拦你,是不想理变成楚琅那样的蠢货。”
楚泓一愣。
“杀了他,你真以为父皇会放过你?毒杀大楚皇子的罪名,你確定你能承担得起?”
“这么说……”
楚泓漆黑的眼底出现一抹欣喜。
“这么说,皇姐是在关心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楚青鸞皱眉,重点是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