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比降魔杵先一步落在了柳玄的身上。
他吐著信子,用雨水滋润了一下乾涸的嘴巴。
老天真是待自己不薄啊,让自己做了一回爬宠,又在临终前降雨滋润一下。
一想到自己至少还在世间留下了一座都江堰,柳玄突然没那么遗憾了。
他鼓起勇气,蛇瞳直勾勾盯著前方,盯著降魔杵是如何一步步飞近,將自己打烂的。
这或许,就是嚇死了那位捕蛇人的报应吧。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皆有来因。
忽然,柳玄被雨滴给冻得发疼。
他发觉:这雨,冷的有些异常。
而同样冰冷的降魔杵,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小事。
降魔杵撞破空气,激起了空气的爆炸。
雨,也越下越密。
降魔杵碰到了一颗雨滴,紧接著,碰到了第二颗、第三颗……
“咔嚓”的细响,在空气中窃窃私语。
降魔杵轻易地撞碎了每一颗途经的雨滴。
冷冰冰的雨水胡乱地拍,降魔杵丝毫没有留恋,一刻不停地向著柳玄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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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被撞碎的同时,也在降魔杵上留下了点点滴滴,那就是一系列的冰渣。
渐渐的,高速疾进的降魔杵表面敷上了一层晶莹的冰膜。
“咔嚓咔嚓”的响动,在空气中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降魔杵仅仅只飞行了八步,就已经撞击过了无数寒冷的雨滴。
雨滴的残骸在附著在降魔杵的表面,冰渣正积少成多,导致降魔杵重心变异,迅速偏离了飞行轨道。
降魔杵的前段向右一歪,击穿了柳玄左侧的树干,一头扎进了泥土里。
余波溅起的碎土,淋了柳玄一身。
这力道,確实可以把他打烂,但是,降魔杵打偏了。
所以柳玄安然无恙。
郑伦瞳孔一缩,脑门剧胀,他本能地就要把第二根降魔杵射过去。
降魔杵没有动静。
他喘著气,偏过头,余光里看见第二根降魔杵落在地上,被碎冰“粘”在泥土之间。
“这、这不可能,这雨?”
郑伦这才从雨水中品出了异样。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刺耳的声音愈发响亮,犹如某种落在郑伦耳边的脚步声。
郑伦忽然发觉小腿不疼了,这反而激起了他的恐惧。
他臥著身子,看向下半身,双眼毛骨悚然。
白霜与冰屑已经缠上了下半身,小腿的血洞甚至已经被冰膜裹住了。
郑伦发现,远处的林子里,片雨未沾。
他抬起头,只有一小片云雾,像屋檐一样展开,只对他与柳玄交锋的这块战场倾倒著冷雨。
郑伦用尽力气,向著隱在暗处的第三方,喊起了话。
“我是度厄真人座下弟子,今夜正在除妖!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插手此事?今日你助桀为虐,就不怕將来被绳之以法吗?”
话音融化在了黑夜的树林里,回应郑伦的,只有连绵不断的冰雨。
寒霜已经爬到了郑伦的腹部。
郑伦没心情说任何话了,他带著遗憾瞪了一眼柳玄。
明明仅仅需一击,就能除掉命运的拦路虎……
郑伦捶打了三下腰间的葫芦,葫芦迅速膨胀並漂浮起来。
他趴在葫芦上,下令“快……撤……”
趁著冰雨尚未在葫芦上凝结出冰膜,葫芦保持著低空飞行,向东逃窜。
隨著远离冰雨的范围,葫芦也在逐渐爬升高度。
眼见郑伦要逃,一个娇小的白色身影从林间跃出,目光锁定了郑伦的葫芦。
少女白衣烈烈,周身元炁一盪。
云团犹如绷紧的弓弦,无数冰棱瞬间离弦,化作一片狂暴的弹幕,热情地追逐起了葫芦。
这轮冰棱,她为郑伦准备了好久,怎么能让郑伦错过?
眨眼之间,葫芦被射成了筛子,浮力骤失,摇摇晃晃地栽向了巫山。
本想继续追过去,可是,她又看向了一动不动的柳玄。
“也罢,报恩要紧,这伤势不能放著不管。”
.
天空中的动静,柳玄也知道一些。
郑伦跑了,似乎很是狼狈。
他想抬头看看,但是没力气支起来。
所幸,云团渐渐散去,月光重新照在了身上。
柳玄开始用坎窍接引一些稀薄的月华。
由於现在並不像在青城山那样有洞府的协助,所以柳玄得到的滋养只能说聊胜於无。
突然,他听到了鳞片爬过泥土的声音。
那是……其他蛇类靠近的动静。
一个白色的巨大身影映入瞳孔。
下一瞬,柳玄就昏了过去。
隨后,一只小手甩动柳枝,將一些露珠撒遍了柳玄整条蛇身。
中了哼气,对於灵魂的养护得细致入微,急躁不得。
暖意包裹住了柳玄,很久以后,他睁开了眼睛。
阳光透过树叶,被染上了翠意之后,落在了柳玄的身上。
与昨夜的感受,如出一辙。
柳玄昂起头,张开过山峰的颈褶,爬上了一块石头,看著阳光下的林子。
郑伦不见踪影。
自己缩减成了四丈之蛇。
但是落在附近的铜鉞碎片,提醒著他昨晚的恶战。
“你醒了?还挺快的,根子可真好!难怪能从我师傅的山河社稷图里出来!”
一个与甘露相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嗓音温柔动听,带著一股书卷气,亲和而不轻佻。
柳玄从没听过这声音,却感觉很是熟悉。
他扭过头,先是看见了一条蛇。
隨后,蛇形渐隱,一个十四岁模样的少女一边拨开绿草,一边看向自己。
草叶被拨开的同时,从白袖之中露出了皓月般的手腕。
柳玄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是在青城山见过?”
她抬起一双盈润的蓝色蛇瞳,抿著柔嫩姣好的唇瓣。
接著,她莞尔一笑,露出了小小的蛇牙。
少女的黑髮被风吹起,她斜著玉颈道:“谁知道呢,我当时逃得太快啦。”
她隨手从白袖之中摸出一只半透明的盒子。
“咔”的一声揭开玉盖,盒底一黑一白,两颗丹药如阴阳鱼一般相互吸引旋绕。
柳玄没有去看丹药,目光一直落在白蛇身上。
一身雪色的深衣,衬得黑髮更为鲜亮。
让柳玄联想起了咬过一口的黑芝麻汤糰。
白蛇见柳玄一动不动,没有上来吃丹药,她有些疑惑。
她低头略一思索,笑道:“我明白啦,你內伤太重,自己咽不下去,我餵给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