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刃劈开胳膊,血溅了半面墙。
一名贞人倒在了家里,胳膊飞到了窗外。
他想要鬼哭狼嚎,但疼痛过於厚重,咽喉僵住了。
整个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血液依旧在往外飆,没有因为贞人的昏厥而停止。
很快,这傢伙就会失血而死吧。
郑伦穿著粗气,靠著墙坐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照进室內,闪得他有些晃眼。
他下意识用手去遮掩,却不慎让手指上的血跡沾到了眉间。
“这是第几个了?”
郑伦瞥了一眼尸体,喃喃自语道。
因为心烦意乱,他今天看见一个疑似在练哈气术的,就把对方弄到僻静处杀了。
杀著杀著,郑伦发现根本杀不完,得逼问出真正的源头来。
於是,他翻墙闯入了一座贞人的家中。
郑伦本想只是逼问,但他已经气疯了。
脑子里想得是拷问,手上还是杀人,一刀下去把人胳膊砍飞。
好几天的焦虑,直接让郑伦急火攻心——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今天做过火了。
一气之下,杀了太多没必要杀的人,都是白费力气。
一个身影窜了进来,是李奇。
“郑师弟!他的家人听到动静,正往这里赶来,我们是不是像之前那样,把他们都杀了?”
闻言,郑伦克制了一下表情,他差点就露出“看白痴”的目光了。
你这人……脑子真是蠢的可以!
我怒气上头了,你怎么也跟著一起疯?不会节制一下我的暴走吗?
郑伦在心里骂了一通,有气无力地说道:“带上尸体,咱们撤……”
等到贞人的家僕与亲人衝进来,只看见了一滩血跡。
由於亳邑城內埋设了法阵,所以李奇不能使用发躁幡,也不能对太过高级的贞人出手。
郑伦也不能使用动静太大的术式,即使他想用,现在大病初癒,也没法施展自如。
今天的杀戮,就是他纯粹用体力挥舞著玉刃所犯下的。
所以,郑伦与李奇都累得气喘吁吁。
他们切割好尸体,偷偷出生,出城狂奔,一路跑到了嵩山东麓。
隨即找了个地方,刨坑弃尸。
如果偷藏在城里,高级的贞人有很大概率通过占卜给算出来。
还好,今天只杀了两个低级的贞人,其他的人命都是无根脚的散修,而且大多数都是在城外杀的。
上午杀人时,郑伦气得浑身颤抖,脑中几乎毫无顾忌。
无论是城內还是城外,杀了人以后,藏尸都很敷衍。
这会儿,城內的有心人应该发觉了尸体。
情况逐级反馈上去,大邑商的贵人们会出动自己的修士在城內大索、城外排插。
隨著时间拉长,这股行动恐怕会扩散到整个大邑商的內服统治区。
即使是那些散修,恐怕都发现有人在针对他们了。
在亳邑撒野,跟在巫咸国、玉垒山大开杀戒,是不一样的……
李奇这段时间,一直以“九龙岛”的名號,在向城內的修士、贞人打听消息。
九龙岛虽然有些名气,但在亳邑城是“生人”。
现在出了重大事件,排查起来,自称来自“九龙岛”的李奇和郑伦,可谓是首当其衝。
亳邑城是不能回去了。
郑伦按著发疼的脑门,闭眼哀嘆:“嘖,恶果已成啊。”
修行了这么久,依旧没能做到泰定守一……
如果能做到泰定守一,哪怕今天什么都不做,也比现在好啊。
冷静下来后,郑伦睁开眼,做出了决断:“事已至此,反倒不能偃旗息鼓了,动作得快。”
没错,因暴怒而乱杀人之前,还能从容地做出更全面的布置。
事到如今,要么果断撤离,要么继续狂飆。
突然,郑伦想起了度厄真人曾对他说过的话。
[郑伦,你若守定正心,合於天伦,便可泰定守一,不惧哈气克命。]
“哼,尽会说些好听的废话,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自救。”
郑伦蹲下身,开始检查锁链的强度与玉刃的状態。
低著头,他问李奇:“李师兄,您的躁动幡,在城墙外能用吗?”
李奇愣了愣,从发呆中醒了过来,从袖中抽出了一桿黑褐色的长条旗子。
鐺鐺两声,李奇用指节敲了敲杆子,幡面顿时展开。
他向郑伦点头道:“开合自如,畅行无碍。”
郑伦掏出一本杀人后缴获的线装书。
封面上的“哈气神术要诀”,已经因发黑的血色而模糊了。
“李师兄,我杀这个散修的时候,他说是在饕餮石像那里买到的,你把打听到的消息再跟我说说?”
“啊?许多人都说是,在西市的熟人那里买来的,当然也有人是拿著丝帛抄写来的。”
“城內的,我们就別碰了,而亳邑城外周边一圈,西市和饕餮石像这两处是人群最密集的。”
郑伦在地上画了两个圈,一个在西,一个在北。
郑伦脑子里还有些嗡嗡响。
他也没理清头绪,打算在亳邑再摸个鱼。
既然已经是打成了烂仗,“窗口”在缩短,那就最后再乱射一箭。
一击不成,便远遁千里,从长计议。
如果运气好,摸到了鱼,那就掐断《哈气神术要诀》那本书的製作源头。
隨后再漫长的日子里,將那些练哈气的,一个一个杀了。
摸不到鱼,那就离开亳邑,躲避大邑商的修士,回去重新磨练。
只要持之以恆,精诚所至,总有一天能把练哈气的全杀光。
“俗话说,捉鱼要往大群去。”
郑伦用玉刃,给两个圈都打了叉。
“城外这两处就是大聚落,我们观察个一天,后天就对这两处分別突袭,如果能斩断哈气术的源头,那就放心,如果没抓到鱼,那就丟下狠话,嚇一嚇那些练哈气的,直接撤。”
李奇笑了笑,很是认同:“嗯,师弟说得好!咱把一剂猛药下了,能治病,咱就开心离开,治不了咱也走,等过些年再说。”
嵩山余脉之中,一伙人商量著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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亳邑城以东,七里之外,有个林子。林中,一群散修也在商议对策。
连日来,他们发觉有歹徒在袭杀散修,於是叫来了张奎。
张奎来的时候,去西市叫上了柳玄。
眾人纷纷將今日城內城外的杀戮,告知了柳玄。
柳玄先是微微吃了一惊,隨后心中暗道:引蛇出洞奏效了,城里的傢伙,已经是躁得不行了。
亳邑城內,商王的师旅、大氏族的族武装,统统开始了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