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贺州州衙议事厅。
贺州城里的军政人员分坐两侧。
一边是苏章、刘台、庞纶和李冲,一边是蒋琪、徐瑞峰、范荷和张范。
此刻眾人正在討论接管贺州其余四县之事。
这四县是最北边与昭州和湖南道州接壤的冯乘县,西北边与昭州、富州接壤的富川县。
西南边新设的、与梧州、富州接壤的盪山县,东北边与湖南连州、道州接壤的桂岭县。
这四个县都是边境县,其中盪山县最小,离贺州城也最远,却可以快速前出到富州、梧州。
冯乘、桂岭在萌渚岭下,扼守北境,位置险要。
富川则是交通要道:西可连通昭州,是与桂州来往的要道。
顺桂江支流富水而下,则可到富州、梧州,在富州的龙平逆灕水而上则可以直达桂州。
可以说,四县都有重要的价值。是以,当整顿好贺州兵,接管四县马上就被提上了议程。
特別是,今天城门已经放开,城里的人可以出入了。
再拖下去,四县搞不好就要收到贺州易主的消息了。
届时就將对接管產生诸多阻碍。
所以,总的原则就是一个字,那就是快!
趁著消息还没有散开,藉助州衙的旗號,迅速的控制县城。
在座的八人,对此都一致认可,没有爭议。
这也是为什么春节假期还没有结束,他们就开始议事的原因。
但是对於具体要如何实施,目前还没有形成一个让眾人都信服的意见。
现在贺州城在封州军掌控下,其实苏章、刘台他们本可以自己內部决策,而不需要再和蒋琪这帮贺州官员討论的。
不过刘台认为,既然之前已经说了要和蒋琪共治贺州,那就应该信守承诺,切实做到。
这样才更能让这些贺州官员归心。
再者说,岭南本就比较缺文治类的人才。
这些贺州官员能管理好贺州,怎么著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不用白不用。
而且他们对州內情况熟悉,听听他们意见,也不会有错。
苏章对刘台的提议深以为然,故而在昨日就已经向这些贺州官员做了会议邀请。
蒋琪等人对此也是感到满意。
因此在苏章做了开场白,请他们出谋划策后,眾人也是很快进入正题,態度颇为认真。
录事参军张范首先对著舆图,將四县的情况简要介绍了一遍。
尔后蒋琪接著说道:“苏都候、二郎君,四县的情况大致就是如此了。”
“有劳张参军。”苏章先是对张范点头致谢,张范连忙回礼。
苏章接著看向蒋琪,问道:“蒋使君对此可有何高见?”
蒋琪也不客套,直说道:
“高见倒说不上,都候既然见问,那我姑且一说,都候和列位將军姑且一听如何?”
“愿闻其详!”苏章道。
蒋琪清了清嗓子,说道:“依我看,此次收服四县若能不动刀兵则儘量不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害。”
见苏章刘台点了点头,蒋琪心中较为有数,遂接著道:
“现今四县尚不知贺州变故,故我欲行函四县,让四县县令及州兵首领前来州城议事。”
“借议事之便,收服诸人。若有不服者,当即控制,再以州衙之名更换之。尔后再派兵进驻接管各县。”
“如此,兵不血刃,岂不美哉?”
蒋琪说完,看著对座的苏章和刘台。
苏章刘台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认可,不同的是,刘台眼里还有犹疑。
二人的认可是因为蒋琪言之有物,不是敷衍了事,显然之前已经考虑过。
说明蒋琪还是比较快地转换了身份,值得欣慰。
刘台的犹疑则是对蒋琪的方案能否起作用感到怀疑。
蒋琪的方案,显然就是“擒贼先擒王”的套路。而且现在这个“王”还接受贺州的命令。
正常来说,解决了“王”也就解决了“贼”的问题。
但是晚唐这会却不一定適用。
晚唐武夫的桀驁不驯是独一档的存在,哪怕岭南和中原相比会好很多。
却也不排除四县的州兵拒不接受新的上级,从而导致兵变发生。
退一步讲,就算四县的州兵没有闹兵变,让原班人马驻守各县就没有风险了吗?
刘台在脑海思索著。
在刘台看来,这四县的县令可以接受不变,但军事安全必须在封州的掌控下,就如同贺州城一般。
但要怎么实现呢?
如果不更换守卒,刘台怕有那刺头守卒生事,鼓动军士们带城投向邻州,到时就麻烦了。
如果將这些守卒都罢遣,县城不驻兵,可这几个县又都是边境县,怕桂管、湖南派兵来爭夺。
如果每县都额外再派封州军驻守,又不太现实。
將野战军派去守城,实在是浪费资源,而且还会造成兵力分散。
再者说,封州驻军加上原本的州兵,因此而產生的后勤也难以解决。
实在是费思量!刘台有点发愁。
这时刘台听苏章道:“元达,你以为蒋使君这计策如何?”
苏章显然是明白刘台有想法,所以才把话头转过来刘台这边。
刘台脑筋急转,先是捧了一下蒋琪道:
“都候,我以为蒋使君此计不错!使君顷刻即能想到良策,真乃有急智也!元达佩服!”
蒋琪笑著挥了挥手道:“二郎君过誉了,过誉了。”但心中却很受用。
刘台接著道:“不过,使君,对此计策我有些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郎君但讲无妨,你我可以和诸位一起参详参详!”蒋琪大度地道。
“既如此,那我直言了。”
刘台说道:“敢问使君,可知这四县州兵平日里对上司的態度如何?”
“这……”蒋琪没想到刘台会问这个,一时有些语塞。
蒋琪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问道:“二郎君缘何有此问呢?”
“蒋使君,我担心四县州兵不服管束,藉机生事。”刘台直说道。
蒋琪闻言,面色恍然,有些不好启齿地说道:
“不瞒二郎君,冯乘、桂岭、盪山三县均不成问题,唯独富川,恐需费些手脚。”
蒋琪自揭其短,徐瑞峰、范荷、张范三人听了也是略显尷尬。
“敢问使君,这富川有何特殊之处呢?”刘台追问道。
蒋琪喝了一口茶,续道:
“冯乘三县,粮餉多倚赖州里调拨,州里也一向不曾短了补给,故而关係良好。”
“这富川县令周进文,却是桂管周观察使的侄儿,一应粮餉补给直到富川,不经州里。”
“此外,周观察使还经常额外贴补富川,周进文也不吝赏赐。”
“故而富川州兵向来只听县里,对州里的调派常常阳奉阴违。”
“如此说来,这周进文应是收服不了了?”刘台与苏章对视一眼,问道。
虽说之前有派出探子来探查情报,但这种事情都比较隱秘。
贺州官员也不愿自曝其短,故而还是不易探出。
隱秘战线也要加强建设啊!刘台心想道。
蒋琪有些无奈的点点头道:“应是如此。”
刘台略一思索,接著问道:“那州里行函让周进文前来议事,他可会奉命?”
“这倒不是问题。周进文虽然有周观察使做靠山,但面上功夫却是不缺。”蒋琪答道。
“既如此,那请蒋使君即刻行函,让人快马送到各县,包括封阳,命各县县令和州兵首领初七到州衙议事!”刘台断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