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清晨。
维多利亚港的晨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洒进维港投资公司的办公室。
陈耀豪步履沉稳地踏出电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得力助手梁宏已肃立在门外，手里紧握著一份文件夹，正在等待匯报工作。
“陈生，早！”梁宏一边说，一边推开办公室的门。
“梁助理，这么早？”陈耀豪脚步未停，直接走进办公室，人还未落座，问道：“看来有急事？”
梁宏立刻跟进，將文件夹递上，说道：“这是关於『中华娱乐』的初步尽调报告，请你过目。”
陈耀豪接过文件，並未翻开，只是隨意地放在办公桌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拣紧要的说一下吧。”他拉开高背椅坐下，指尖习惯性地轻叩著光滑的桌面。
梁宏清了清嗓子，语速清晰而平稳匯报导：“中华娱乐，目前市值约两千万港幣。
核心资產是位於中环核心地段的『娱乐行』大厦，另持有少量非核心的股权投资。
受近期石油危机和本地经济低迷双重打击，公司帐面亏损持续扩大，现金流相当紧张。”
陈耀豪微微点点头，嘴角掠过一丝瞭然。如今这市道，满目疮痍，能独善其身的企业才是异数。
“娱乐行的情况具体说说？”他追问，身体略微前倾，显然对这个实体资產更感兴趣。
“是，陈生。”梁宏显然做足了功课，匯报导：“娱乐行占地面积不大，仅约5800平方尺（约540平方米），但位置极好，位於中环皇后大道中30號，处於中环的核心地带。
楼高六层：一楼是『娱乐戏院』，中环老牌影院，即使现在电影业不景气，它仍是影片的重要放映点，有时也承接舞台表演；
二楼三楼是『京华酒家』，老字號粤菜馆，食客不少；四楼是『丽都舞厅』，夜场生意尚可。五楼和六楼，目前由中华娱乐自用办公。”
典型的香江“壳股”游戏，一栋楼就是一家上市公司！
陈耀豪的手指停止了轻叩，脑海中迅速回忆起关於这座地標建筑的信息碎片。
他记得很清楚：这座楼在1987年股灾后被“大刘”刘鑾雄的华人置业接手並斥资重建，焕然一新。
更关键的是，就在大约二十年后的1996年，华人置业將其以惊人的36.4亿港幣天价，出售给了利氏家族！
陈耀豪心中冷笑。
现在这区区两千万的市值，全靠这块中环寸土寸金的地皮，及其上建筑的潜在价值在支撑。
他飞快地盘算著：若能趁此低迷之际拿下控制权，不仅等於以地板价购入了核心资產，更是白捡一个现成的上市平台。
未来无论是持有收租、翻新重建，抑或是资本运作，都大有可为。关键在於，如何用最少的弹药，撬动这块肥肉。
“嗯。”他收敛心神，目光重新聚焦在梁宏身上，询问道：“股权呢？谁在话事？”
梁宏立刻回应道：“目前最大单一股东是蒙梓杰先生，持股约32%。他是五十年代从上海过来的老牌商人，作风低调。
第二大股东是华人置业，持股约7%，比例虽不算高，但举足轻重。
剩下的股份比较分散，基本都在公眾股东手里，以散户和一些小基金为主。”
对於华人置业持股7%很正常，陈耀豪记忆中，正是明年，华人置业会发动攻势，增持至超过50%，將其纳入旗下。
现在，时间窗口就在眼前！
“好。”陈耀豪果断地决策道：“帮我约蒙生。就说维港投资的陈耀豪，想同他饮杯茶，聊聊合作的可能。”
“好的。”
接下来，陈耀豪又话锋一转，问道：“对黄埔船坞的暗购没有什么问题吧？”
“陈生，一切正常。目前我们已经持有5%的股份，费1900万港幣。”梁宏如匯报导。
“嗯。情愿慢一些，也不要打草惊蛇。”陈耀豪点点头道。
“请陈生放心。”
……
几日后，早晨。
陈耀豪的平治车队稳稳停在福临门饭店金碧辉煌的门廊前。
今天是约见蒙梓杰的日子，地点选在这间香江老饕心中的“富豪饭堂”，本身就带著几分不言而喻的意味。
中华娱乐是上市公司，数据都是公开的。3200万的总股本，0.62港幣的股价，2000万港幣的市值，如同蒙尘的明珠。
跌破发行价的窘境，股灾与石油危机的双重绞杀，让它奄奄一息。
大股东蒙梓杰，握著32%的股权（1024万股），其余的股份，则散落在动盪的二级市场。
恶意收购？
陈耀豪不是没想过。
溢价砸钱，理论上可行。
但香江华商圈眼下讲究和气生財，“恶意狙击”的名头太刺耳；蒙梓杰这老江湖，更是块浸透了世故的硬骨头。
更关键的是，真金白银的代价，不符合陈耀豪现阶段“以小博大”的精算策略。
他需要更巧妙的手腕。
侍者躬身引路，推开“金玉满堂”包间的雕木门。
出乎意料，蒙梓杰竟已经提前到达，一身熨帖的唐装，精神矍鑠，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笑意。
“蒙老！”陈耀豪心头微讶，面上却不露分毫，快步上前，姿態放得极低说道：“劳您久候，晚辈实在惶恐不安。”
“哈哈，陈生言重了！”蒙梓杰笑声爽朗，目光却如探照灯般在陈耀豪身上扫过。
“老夫不过早来片刻，正好活动筋骨。倒是陈生，百忙之中拨冗相见，这份情谊，老朽心领了。”
紧接著，他话锋一转，带著审视，笑道：“反道是陈生在报界翻云覆雨，名动香江，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气度不凡！”
“蒙老过誉，都是同行抬爱，虚名而已。”陈耀豪谦逊回应，眼神坦荡。
他知道，在这位阅人无数的老前辈面前，任何掩饰都显得多余。
“请！”
“蒙老先请！”
一老一少，礼让间落座。
八仙桌上，水晶蒸笼氤氳著热气，虾饺晶莹，烧卖饱满，凤爪酥烂，琳琅满目，无声诉说著主人的待客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