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我更喜欢你最真实的样子
秋分的夜晚月色如洗,城市上空被一层朦朧银辉包裹,天边低悬的圆月像只温柔的眼睛默默注视著世间。
不远处的江畔广场上,情侣们三三两两依偎赏月,孩子们追逐嬉戏,秋风轻拂著绿化带树木的枝叶,发出声响,就连风都显得亲昵。
而就在这祥和静謐的氛围中,王檜一个人坐在路边的石质长椅上,已经快气疯了。
陈墨心这个初升东曦。
说好的自己喊一声“我是洛佑小姐的狗”,他喊一声“我是洛零佑小姐的星怒力”。
结果自己鼓起勇气喊完,他直接不讲武德开溜了,坐地铁绕了一大圈也没找著人。
这就是个不要脸,恬不知耻,毫无担当毫无责任心的人渣,垃圾,虫!
当时他喊完那羞耻的句式,不仅被过往行人当成脑残看待,甚至有地铁安保拿著防暴器材小心翼翼靠过来,隱晦地询问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要不要帮忙联繫监护人。
每每想到这个,王檜那叫一个气啊!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靠秋夜的凉意冷静下来,可这晚风一吹,又让他觉得淒凉万分。
再望著周围全是甜甜蜜蜜的情侣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那股屈感愈发浓郁,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否则真的要崩溃了。
想著想著,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和洛佑的聊天界面。
同为入驻狩魔九处的审判者,为了方便交接工作上的事,两人自然是有联繫方式的。
王松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到洛佑的情景。
那天洛佑刚入职,自己作为前辈迎接新人,这位小师妹穿著黑色制服站在走廊尽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美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就像一幅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的静物画。
虽然洛零佑从来不主动找他聊天,但每每想到自己手机里有她,王檜都会觉得心旷神怡。
王檜点开洛零佑的朋友圈很多女孩子喜欢把朋友圈当成日记本来用,记录最近生活中尤其的事,发一发美食、小猫小狗、可爱的自拍之类的,充满了元气感。
但洛佑的朋友圈可谓相当无聊,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无聊”。
她的id就是“洛零佑”三个字,古板得像上了年纪的中年领导。
头像不是自拍或者什么可爱的插图,而是纯黑色,跟办丧事掛的黑布一样。
她每天都会发朋友圈状態,但永远只有两个字一一无聊。
放眼望去一排排全是“无聊”。
也不知生活究竟是多无聊才会变成这样。
虽然看著挺压抑的,但一想到这是洛零佑的朋友圈,王檜还是感觉一阵舒爽,今天遭遇的事似乎没那么糟心了。
这时,王檜起了个念头。
洛浸佑既然总是觉得无聊,自己不如趁著秋分这个节日,去找她聊天,让她开心一下?
刚开始他有点不敢。
別看他在陈墨心面前大放厥词,真要和心上人互动,大多数男人还是会怂的。
可眼看头顶明月高悬,远方灯火如织,人潮中欢声笑语不断,王檜被孤独感包围,鬼使神差之下发了条消息过去:
【在吗?】
过了一会,洛零佑回覆:
【?】
收到回復,虽然只是一个问號,王檜依旧大喜过望,屁股都忍不住在长椅上扭起来。
【佑在干嘛?】
洛零佑回覆:
【赏月】
王檜抬头看著皎洁的圆月,忽地想起一句名言,將其发了过去:
【今晚月色真美】
在王檜眼巴巴的注视下,洛佑回了一句:
【嗯】
嗯?!
看到这个字,王檜激动得手都在抖。
今晚月色真美,这句话出自一位文学名家,它是对“我爱你”的含蓄表达,通过把爱意融化在月光中,委婉地传达感情。
洛零佑回復【嗯】,意味著对这句话的认可!
难道..
她是在暗示,她也喜欢我?!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王檜一时不敢相信,於是准备做进一步確认:
【说起来,我今天路上遇到陈墨心了】
【我跟你说,这人真是个神经病......】
接下来,王檜发了一通贬低陈墨心的话,指责他不守纪律,总是违规行使职权,还不讲信用喜欢耍人,反正是从工作到生活都骂了个遍。
王檜发到一半,洛零佑发来消息:
【我警告你,以后离陈墨心远点】
看到这条回復,王檜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幸福到热泪盈眶。
实锤了,洛佑就是喜欢他!
他刚才不断说陈墨心多么可恶,洛零佑立刻让他远离陈墨心..: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担心他!
担心他以后被陈墨心欺负!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还有什么算?
王檜捧著手机不停傻笑,耍宝似的回了句:
【零佑大王,小的遵命】
洛佑回过来一句:
【哈哈哈】
王檜见此满意地点著头。
“哈哈哈”这三个字,也是有说法的。
如果是“哈哈”,很多时候是敷衍。
如果是“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种很多个哈,大多时候只是对方不想让句子显得太短,隨手按了一通。
而三个字的“哈哈哈”,介於两者之间,不长不短刚刚好,是女孩子真正在表达喜悦。
如果哪个男人连这个都不懂,那就活该单身一辈子。
王檜爽得侧躺下来,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內心鼓起勇气,决定趁热打铁,加紧一下攻势。
【佑,不瞒你说,我其实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如果我在意的人跟別的异性互动,我心里会很不爽】
这一次,洛零佑直接秒回了:
【哦?这点我们倒挺像的】
王檜顿时心里乐开了。
【既然如此,不如这样吧】
【我们把手机里那些閒杂异性全刪了,只留下自己在意的人,怎么样?】
洛零佑回覆:
【好呀】
王檜说行动就行动,打开聊天列表,给每个除了同事之外的异性发了句【不好意思,本人即將谈恋爱,女朋友比较介意我和別的异性聊天,故与你互刪】
然后將这些妹子刪个精光。
刪完通讯录,他迫不及待给洛浸佑发消息:
【我刪完了!你呢?把陈墨心刪了没?】
消息刚发过去,他就看到一个红色感嘆號。
系统提示:【洛佑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王檜笑容凝固住,如同雕像般僵在那里。
“哥哥。”这时,一声稚嫩的呼唤传来王檜扭动僵硬的脖子看过去。
只见一个推著手工摊车的小女孩路过,她拿起车上的小丑面具,对他晃了晃。
“哥哥,买面具吗?今天清摊,便宜卖给你。”
从茶楼露台抬头望去,今夜的圆月格外明亮,银白色的月光像一道天纱,悄然洒在雕木栏与青石地砖上,勾勒出一圈冷光。
城市车流仍在远处流淌著,霓虹一闪一闪,仿佛与这安静一隅隔著一整片人间烟火,只有晚风吹过的细碎声响。
陈墨心已经喝了不少茶,吃了好几盘点心,各种果脯梅干都尝了个遍。
而他对面的洛零佑几乎没怎么吃喝,也没有抬头看月亮,只是埋头捧著手机坐在那,修长的指尖不停地敲敲点点,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餵。”陈墨心伸出双手,捏住了她面颊两边的嫩肉。
软软的,很弹,像团带著温度的麻。
洛零佑任由陈墨心把她的脸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头也不抬问道:“怎么啦?”
陈墨心似乎对那又软又有弹性的手感上癮了,不停地捏捏捏,笑著问:“是月亮不好看,还是我不好看?总闷头看手机干嘛?”
洛零佑被逗笑了,懒洋洋地说:“我在挨个发消息,刪好友。”
“我重新建了个工作號,专门加同事。”
“至於私人號嘛,除了我妈,我就留了你一个人,其他人都被我刪光了。”
陈墨心有些奇怪地问:“你这好端端的,把好友全刪了干嘛?”
洛佑身体微微前倾,像撒娇的小猫般侧著头,把面颊贴在陈墨心的掌心,那双瑰红色眼瞳中满是俏皮的笑意:“我有你就够了呀~”
陈墨心看著洛佑的眼睛,没说话,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之后两人就继续品茶赏月。
不过不知怎么的,情况反过来了。
之前是陈墨心专注赏月,洛零佑心不在焉干別的事。
现在是洛佑抬头看月亮,陈墨心却漫无目的看著旁侧,好像有什么心事。
到了晚上十一点,差不多该回家了。
洛零佑的家离这里比较近,她表示想跟陈墨心多待一会,提议两人步行走回去。
陈墨心对此没意见,跟她一前一后走著。
深夜的街道灯光柔和,人少车稀,月亮高悬在楼宇缝隙之间。
一路上,洛泠佑又在缠著陈墨心各种撒娇:
“陈哥哥,今天跟你玩得好开心”
“我长这么大,除了妈妈以外,还没跟別人一起看过月亮呢。”
“哥哥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走著走著,两人来到了洛零佑的小区,这里有岗哨拦著外人,陈墨心以前送她回家也都是送到这。
“泠。”分別之际,陈墨心忽然唤住了她洛佑停下脚步,回眸时,脸上掛著一贯软萌的笑容,圆润的眼眸在昏黄灯光下泛著水光,像极了漫画里那种无害的小动物。
“你这扮萌妹的游戏,还没玩腻吗?”陈墨心忽然这么问,语气漫不经心,却藏著意味深长的笑意。
洛佑眨了眨眼,神情无辜至极,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糯:“什么游戏?陈哥哥,我听不懂呢”
陈墨心嘴角一挑,像是对这反应早有预料,顺著她的语调笑了笑:“你要是觉得这样好玩,那我没意见,以后也会继续陪你玩。”
他走近两步,身体微微前倾,俯身至洛佑耳畔,声音骤然变得低沉,深邃。
“只不过吧.:.我更喜欢你最真实的样子。”
说完,他抬起双手,食指轻轻抵住洛零佑的嘴角,然后往上微微一扬。
“晚安,明天见。”做完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陈墨心便告辞离去了。
洛佑佇立在原地看著陈墨心的背影,表情依旧是乖巧的微笑,但那笑容在他转身剎那便冻结了。
洛佑进入小区回到家中,没有开灯,她径直走进臥室。
城市的灯火在窗外流动,偶尔有微弱的月光穿过云层,投下一道道惨澹的光影。
洛佑坐在梳妆檯前,借著窗外照进来的些许光亮,静静凝视镜中被暗影笼罩的自己。
“我最真实的样子?”
她轻声重复著陈墨心留下的这句话,语气平淡,却仿佛在內心深处唤醒了什么东西。
镜子里,那张精致可爱的脸蛋依旧无害,睫毛卷翘,嘴角还掛著那抹一如既往的乖巧笑容。
她两手轻托著脸颊,歪头一笑,天真得像个不语世事的小女孩。
“是这样?”
接著,她缓缓后仰,双臂抱胸,姿势倔傲,像个审视世界的高位者,眼神带著冷淡的轻蔑。
“是这样?”
她挺直腰背,单手抚唇,目光如烟波流转,带著狐狸般的魅意。连呼吸都仿佛染上了妖烧感。
“或者是——这样?”
语气每换一次,镜中的洛零佑就像变了一个人,她的模样在黑暗中不断游移,从柔弱到骄矜,
从清冷到嫵媚。
每个模样与神態间的切换贴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她不是在模仿,而是在从多个自我中进行挑选。
渐渐地,窗外的云层吞噬月光,镜前的世界愈发昏暗。
洛佑坐在黑暗中,眼神也隨之沉了下去,她低下头轻笑一声,不是平日那种娇软的甜笑,而是一种低哑而富有磁性的笑,仿佛压抑已久的东西终於找到了突破口。
“不。”
她缓缓抬手,拿起梳妆檯上一支暗红色的口红,在唇角停顿了片刻。
然后向上狠狠一划。
那条诡异的猩红线条从嘴角豌而上,划过腮边,直到耳根。
它像一道撕开的口子,將那张温柔无害的面孔从中劈开,一半还是娇俏少女,一半却已经裂开成怪物的血盆大口,仿佛是在狞笑。
“是这样。”